时间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得。
那时候他还是跟着组长借调到这里的毛头小子。
起初,他不愿意来的,这里太荒凉。要不是因为组长,他肯定连车子都不愿意下。
后来呢?发生了太多,他们被派去保护考古队,碰上了一伙伪装成大学生的盗墓贼。
再后来,他们就在险象环生的墓中碰上了谢先生。
一开始,他们是在忌惮谢木佑的,却没想到是他们以为柔弱无力的学生在背后捅了他们。组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为了保护老教授挨了一刀。刀口淬了毒,组长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谢木佑救了他们。最后甚至将他们这群人护送了出去。
他和组长本来有机会调回去的,但是碰巧遇上了整·风。考虑到他们两人的情况,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这个偏僻但民风淳朴的地方。
再后来,组长还是死在了大漠之中。
他也没有了离开的想法。
谢先生说的没错,他当时救回组长是就说了——“你们结缘于此地,离开此地缘分终灭。可若留在大漠,你们的劫数都在大漠之中,而他比你的劫数来得更早。”
当他接到申请表时,本想瞒着组长偷偷填了,却还是被发现了。
组长撕掉了申请表说,人总归要死的,活着的时候尽欢才好。
阿塞江还陷在回忆之中,车门却被敲响了。
他回过神,就见斜后方有个女人在敲他的车窗。
阿塞江将烟掐灭,摇下车窗问道:“有事?”
“我跟我的朋友走散了,找不到出去的路了,您能载我一程吗?”女人眼眶发红,身上脏兮兮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阿塞江刚想打开车门问清楚什么情况,“咔哒”一声,车门开了。他突然心中警铃大响,那时,不也是一群这样柔弱的学生使他们上当?
女人动作比他更快,牢牢地握住了车门把手,用力拉了开来。
阿塞江瞳孔放大,这女人力气比他还大。
一瞬间脑海中涌进许多碎片——死的都是向导、都被活生生地剜了心脏、跟踪自己的是个女人……
可是等他想明白已经来不及了,女人的一脚抵着车门,将他从车位上拖了出来。
阿塞江看着那探向自己胸口的指尖染着翠绿的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还能听见骆子鲤从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可阿塞江知道,因为乌禾奇特的风和地貌,自己的声音是传不过去的。
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阿塞江感受到着生命被剥夺前的每一秒钟,他努力着回想着那人英俊的模样。
生怕喝了孟婆汤什么都记不住了。
直到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而他还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时,阿塞江这才睁开眼睛。
他看见自己的胸前,一只苍白却有劲的手握紧了女人的手腕,将那白皙的手腕生生地掰折了。
头顶是谢木佑凉丝丝的声音——“曲菀,疼吗?”
第五章 喂蛇
【蛇蝎心, 终灭亡】
“先生……”阿塞江喃喃道, 发现自己没死成后心中只剩下庆幸。
他是要去见一个人, 但也不能死得这么憋屈。
“啊——”女人失声叫了出来,她的右手手腕被谢木佑掰变了形,而左臂刚刚被剑砍中的地方还不住的往下淌着鲜血。
持剑人却是景安。
景安看了看手中的铁铸剑, 冲着女人点点头:“抱歉”, 可声音却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 “拿错了。”
但谁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抽错的还是不小心拿错的。
当然, 也没有人会计较这个。
谢木佑含笑看了一眼景安, 可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曲菀,怎么每次都是你?而且一次比一次下作。”
“你懂什么——”曲菀咬牙,她不敢置信她竟然再一次栽在这两人手中, 但是她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虚张声势道:“你知道我背后的主人是谁吗?你快放了我, 否则你们都得死。”
谢木佑冷笑:“凤君让你守在大漠的入口?为什么?”
曲菀惊讶地张大了嘴, 其实她并不知道凤君的名讳,就连这个名号都是一次偷听千面和那个瞎眼婆子的对话听来的。
“你们怎么知道……”
这句话其实已经坐实了她背后主人的身份。
“你不说,三个数之后我就把你喂蛇女。”
想起洞府里的蛇女,想起在蛇窝里的几天。曲菀打了个寒颤,额上瞬间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其实你是不疼的吧?”谢木佑突然道, “无心之人怎么会疼?”
看着曲菀大惊失色的神情, 谢木佑撇了撇嘴角, 已经懒得和曲菀绕圈子了, 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所有底牌都亮了出来:“雀氏一族园长剜了雀氏族人的心, 是从你那里知道的吧?落星派的那个人心也是被你取走的, 而现在轮到了向导。”
曲菀咬着牙道:“谢木佑你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这种事情你栽赃给我?”
“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曲菀梗着脖子,眼中冒着怒火。
谢木佑冷笑:“我把你的胸腔剖开,不就知道有没有心了吗?”
阿塞江打了个哆嗦,这话就连他听得都不寒而栗。却没想到一抬头就发现景安眼带温柔地看着谢木佑。
阿塞江:“……”现在年轻人口味都这么重了吗?
“你剜心……是因为你没有心。”谢木佑挑了嘴角,“现在,我数三秒,告诉我凤君让你干什么。”
“他、他没说!”曲菀终于知道眼前的人知道的比他想得还要多,随后自暴自弃道,“他就是让我守着大漠的入口。”
“大漠那么大,你为什么针对我们村子?毁了我们村子你就能守住大漠入口?”阿塞江忍耐不住心中的愤怒,怎么就是他们村子呢?
谢木佑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岁月的力量,当年浑身都透着一股宁可负天下人都愣头青就算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失去了爱人,也终归还是有了牵挂。
挺好的,至少他不是孤独的。
要知道,比起求而不得更可怕的往往是无欲无求。
当年一眼看出他们命格的谢木佑此时也安下了心。
曲菀眼睛转了转,似乎琢磨着怎么自救,听见阿塞江的问题,她突然灵机一动道:“本来凤君是让我毁了你们村子……”
“扯。”谢木佑扯了扯嘴角,“别听她扯淡,凤君要是费心这种事情就见鬼了。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杀j-i儆猴,一边找寻活命的办法,一边制造谣言让你们不敢进大漠。”
话说到这里,谢木佑也明白了,若有所思道:“凤君要守住的地方,一定是只有你们当地人知道怎么去的地方。所以杀了向导,就是为了让你们不敢进沙漠。”
阿塞江也恍然大悟,看着还在为自己辩解的女人,放下了最后的一丝因女子的柔弱而产生的恻隐:“你所谓的主人让你守住大漠,可没有让你杀人吧?”
曲菀语塞,跌坐在地,一时间没了言语。
“我们该出发了。”谢木佑淡淡道。
看着想要偷跑的曲菀,谢木佑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她的脚踝上。
阿塞江听着地上传来骨头被折断的声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别开了脑袋。
爬起来拉开车门把车子重新发动起来。
不一会儿,出去撒欢的人就都上了车。
他们疑惑地看着车内突然多出来的女子:“这是……”
谢木佑把曲菀的手塞给了白无常。
白无常反s_h_è x_ing地想躲,嬉皮笑脸道:“我可是有家室的。”
“是吗?”谢木佑想起了那位明显再世为人的殷森,戏谑道:“你家那位还认得你?”
白无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谁让他欠了这人一屁股债呢?
认命地搭上了她的手腕,突然间,嬉皮笑脸就变得严肃起来:“她……”
“你看到了什么?”
白无常眼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吐出了十六个字——“冤孽缠身,极恶之徒。轮回之外,不人不鬼。”
在众人警惕的视线中,谢木佑把从跟曲菀相遇开始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曲菀从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竟然会从别人口中被迫听到自己的故事,而且谢木佑一个脏字都没用,但是却让人听完后忍不住咬牙切齿。
但是明明不全是那样的,曲菀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有理由的,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知道什么?我十几岁就离开家了,就因为我觉得林思渺分走了她的宠爱。就被曲心狠心送去外地学舞蹈,被人欺·凌的感受你们知道吗?而且她根本不顾及我们的母女之情……”
同样从小失去母亲的骆子鲤点点头,那种滋味确实很孤单。而且他是因为母亲生他时就去世了,如果他像曲菀一样,说不定会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