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毓还在慢慢挖地的时候,严霄已经着手开始解开眼前的方块机关。
陆京毓特别不喜欢别人乱动东西,因为他的东西总是摆放得十分整齐,再加上他又经常收拾,对东西被弄乱这种事可以说是一点容忍度都没有。严霄也很清楚,一开始他偷偷去藏书阁看书的时候就会把书册原样放好,只有一次他失手了。
那是一本机关书,是平时陆京毓不让他看的、与修习无关的书。他觉得很新奇就看了很久,最后放归原位,但他忽略了一样东西——陆京毓在里边夹了一根头发做标记。当标记不见了,意味着有人偷偷看了“没用的书”,严霄果不其然又挨了一顿训,这还是前两年陆京毓不限制他看书的时候才告诉他的。他当时觉得,师父连这种可怕的细节都注意的到,又过分爱干净,真是个变——咳咳。
要不是机关书,今天这个机关算是解不了了。严霄观察了一会便将各个面归位,解开了它。
然后,厚石慢慢调转角度,这口井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严霄凑了过去想看个究竟,一股霉味直冲他的鼻子,他只得马上把鼻子捏住。
井下传来阵阵铁链声,这井的内壁钉了七八根锁链,最细的也有胳膊那么粗,井的中心好像有个人。他御了剑下去,井里那个人见到有人下来了,开始张牙舞爪。
反正对方也动不了,严霄捏着鼻子凑近,那人似乎不肯示弱,竭力睁大眼睛看他。奇怪得很,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居然还没死,身上还带着伤,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续了命,这大概也就是那人被关在这的原因。
那人手脚皆被铐住,仍然不住地凑近,发狂般大喊起来:“你不是死了吗!”
严霄被吓到,捂住耳朵屏住呼吸说道:“我头一次见你,你怎么咒我死呢?”
那人不理会他的回答,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什么“这是我的报应”、“我已然疯了”、“你难道不该死吗”,中间夹杂着若干诅咒,饶是严霄捂住耳朵也能听得到。
“你这人有病吧?”严霄跳上剑,将机关复原井盖盖上之后走掉了。
陆京毓终于在严霄回来之前把酒坛子全都挖了出来,悄悄放好之后又填平了地,打算第二天让严霄送几坛过去。不过吃饭的时候严霄似是闻到了酒的香气,问他是不是存了酒自己喝,陆京毓只得说那是严霄去喝酒的时候身上带的。
严霄心想自己下了井,身上只有霉味,所以他换掉衣服之后立马自己洗了,结果还被说成是偷喝酒心虚。师父这么栽赃自己,良心都不会痛的吗?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下了错误,背好这个黑锅。
第二天早上严霄便去送酒,他低头走路,到一个岔路口差点撞到别人身上。
“抱歉,是我不小心。”严霄赶紧道歉。
眼前这位姑娘面容清丽,温和秀雅,是其他门派的弟子。姑娘的杏眼正带了点犹疑地看着他,说自己奉掌门之命前来仪云拜访,问他可知仪云掌门在何处。
这样盯着人家看很是失礼,严霄指给姑娘位置,低着头匆匆走掉,心中却莫名悸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机关灵感来源:魔方
第2章 焚书
晚上,陆京毓迟迟没进屋休息,他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走走,发现严霄的屋子里透着微弱的灯光,便门也不敲径直进去。只见严霄点着小油灯,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时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旁边还摞着七八本。
“师父你怎么来了。”严霄见陆京毓进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想把书藏起来,差点碰掉桌上的油灯。
陆京毓走过去把手一伸,严霄只得把手里的书乖乖上交。陆京毓拿过油灯,看也不看严霄,只抛下一句“你跟我出来”,严霄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出门。
到了院子里,陆京毓把书尽数扔在地上,油灯的火苗映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就跟他此刻的神态一样y-in晴不定。“谁准你看这些东西的?”
严霄见到那个姑娘后,心绪便一直不宁,所以下午就钻进藏书阁想看看前人如何描绘此等心绪,他就从里边先拿出了七八本,打算先看这些。
他从下午一直看到晚饭,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特地早早备好饭菜,以示他并没有因为看书耽误正事,吃完饭他就往屋里一钻。
没想到这些话本里的东西如此引人入胜,严霄看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这时他才明白这种牵动他心绪的感觉。从话本小说中,他看着主人公们的悲欢离合,自己的情绪也不禁故事所左右,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所以尽管里边有些东西让严霄看得脸红,甚至篇幅不短,他索x_ing略过不看,继续沉醉在故事中,看到有些写得好的地方还抄了下来打算收藏,怎么师父生气成这样?
严霄觉得很委屈,他解释道:“师父,弟子只是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陆京毓冷笑一声,反问道:“哦?你觉得这些 y- ín 词艳语是‘人之常情’?我教你这么多年就是教你对着这些东西思春的?你还摘抄?跪下!“
他从书堆里拎出一本放在严霄眼前,质问道:“别的《双珠记》、《璎珞传》这些也就算了,连《金|瓶梅》你也拿了来,是不是还想半夜对着它自渎?”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直白,严霄经不起陆京毓的这一通质问和讽刺,就仿佛是被扒光扔到大街上一样,他又羞又怒,脸憋得通红:“我没有看,就算我看了又怎样!存天理,灭人欲,师父你没有人x_ing!”
陆京毓看到严霄小小年纪就躲在屋里看这些,一看就看到大半夜,想必摘抄的也是那些内容,再加上严霄还为了一本《金|瓶梅》痛斥他没有人x_ing,他不做出什么没人x_ing的事情还真是对不起这一番怒斥。
陆京毓把《金|瓶梅》扔进书堆之中,怒极反笑:“没人x_ing?那为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到底有多没人x_ing!”他手一松,油灯就掉到了那堆书里,瞬间点燃了纸张,由油灯的小小一点火苗扩散成一个火堆。
陆京毓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这双手现在在严霄的眼中跟魔鬼的利爪也没什么区别。
严霄感觉燃烧的不仅仅是那些话本,还有他不堪一击的少年自尊,一同随火光化为齑粉,他跪在地上双拳却紧紧地握着,指甲把手心扎得生疼。
平时敬重的师父站在火堆旁,火光映衬着他的脸,此刻看来就像是个魔鬼,而这个魔鬼似乎还为烧书这件事愉悦不已。
严霄看向陆京毓,一字一句道:“我当初还不如不留在这当什么狗屁严致一,回去汇安镇上当一辈子种地的严霄也比在你这强,要么你当年就打死我一了百了!“
陆京毓看严霄这个反应,心想自己徒弟头一次顶撞自己竟然是为一本《金|瓶梅》,难道自己在徒弟心里还不如刚拿到手的《金|瓶梅》吗?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占据他的内心,他大怒道:“你对得起你爹吗?你小小年纪就沉浸于男女之事就是不行!以后再敢看这些 y- ín 词艳语我就打断你的腿!”
严霄不甘示弱地回呛:“那你今天就打吧!我爬也要爬回去汇安镇,等腿好我就娶媳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连请帖我都不发给你!”
陆京毓没带趁手的家伙,想现在就回去拿鞭子打严霄一顿,但想到第二天有更重要的事,只得强压怒意:“你给我好好跪着反省,明天我要出门,不到晚上我回来你不准动。”说完他就走了,留严霄一个人在火堆边上跪着。
严霄在火边跪着,刚才他发泄后倒是好受了些。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就跪着,第二天再回屋休息,反正每年的七月二十五陆京毓都要出去一整天,也不知道去跟哪个相好过生辰。严霄默默安慰自己,直到睡意袭来,躺在火堆旁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严霄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个袋子,装着两个烧饼。
他咬了一口烧饼,尝出来这是汇安镇上卖的,前一阵过生辰的时候还嚷着要吃,结果陆京毓一副你说的什么我听不见的样子,他也就没再提。
严霄觉得陆京毓最擅长的就是打一个巴掌再给甜枣吃,虽然有时候他觉得陆京毓的巴掌太狠了点,可那甜枣也是真的格外甜。所以有时候他经常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就比如现在,愤怒烟消云散了。
陆京毓特地到汇安镇买了烧饼给严霄带去,紧接着又要去一个地方,这天他要去拜祭两位故人。
严霄嘴上说着第二天起来就回屋躺着,身体却诚实地在原地继续跪了一上午,中午再去司师伯那里蹭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