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你现在事务繁杂,何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二人关系似乎颇为亲密,萧辰言谈间竟是少了几分那等在人前摆出来的风度,多了几分亲切。
甚至j_iao谈的内容也很私人,不限于修行感悟、门派大事,也略略提到了些萧辰此次在西荒的遭遇。
冯长老听闻血戮门在西荒猖獗,不由皱眉长叹:“自上次你被邪派打伤,我便觉察邪道势力大起,这血戮门短短数十年间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发展为那般凌虐西荒百姓而起的邪道大派,着实太多蹊跷,你方才说及的那些血戮修士还有凶兽进阶之法在修真界中,邪异之处简直闻所未闻——至少这血戮门背后的修炼心法绝不是他们自悟而得,妖邪到这般逆天,绝不可能是朝夕之功,可我也敢断定,修真界数千年间……绝未有过类似的邪道大能,更没有出现过相近的功法,这血戮门简直是从天而降一般,当真邪异。”
不知为何,明明依旧是同一张温和面容,最后那些关于心法的论断中,杜子腾却听出一种凛然剑意来,就像不经意间展露的一点锋芒,让他不由好奇地端坐起身想听个详细。
萧辰却是皱眉:“您也这般说的话,那星潮此事结束,怕是真要好生查查这血戮门了。”
冯长老点头随即叹息:“正道昌隆r.ì久,怕是已经忘记邪魔肆虐天下的血腥残暴,萧辰,我忝长你些年岁,便冒昧多说几句。”
萧辰连忙肃容道:“纵然今r.ì萧辰修为比昔r.ì有长进,当r.ì您点拨之恩依旧时时在怀不敢或忘,一r.ì为师终身为父,您教导我是应当的,何来冒昧一说?”
冯长老无奈摇头笑道:“你呀……”随即眉间再次皱出深深印褶:“如今邪道大起,局势未明,我很忧心这修真界接下来的局面,我横霄剑派执掌天下,便当担负天下重责,这星潮一事关系重大,能多一人进去也许将来修真界的正道中便能多一元婴大能……何需争这眼前之利?”
说完,他目光含笑若有似无扫过边上的杜子腾。
杜子腾:凸(゜皿゜メ)靠!
送走冯长老之后,萧辰转身看到的却是杜子腾难得的,竟然是正襟危坐地在思索着什么。
萧辰不由挑眉。
“这位冯长老是什么来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全无私心悲天悯人,即使是杜子腾这样的人物也觉得只能仰望。
萧辰淡淡一笑:“外门的传功长老。”
杜子腾:“外门的?”
他还以为……这般气度风范定然是内门哪个高级部门里钻出来的……可居然是外门的……
“传功长老一职门派并未过多优待,而且,传功之事极其耗费心力,冯长老早年游历之时曾受暗伤……元婴之途已然断绝,便就此留在外门传功授业,早年我曾受他照拂良多。”
浅浅几句点到则止,杜子腾却生平第一次突然觉得有些羡慕。
如果只是论到金丹修士的庇佑,杜子腾因缘际会也认识了几位金丹修士,也结下善缘可托庇佑。可是漫漫修真途中,如果能有一位师长不计回报不因天赋,只出于真诚的关怀给予回护指点……
那一定是十分十分幸运的。
可这种极其需要气运的事情……再思及上次金丹大典上长霄真人对于萧辰的殷殷期盼,杜子腾一时间突然对萧辰这种生来叫人连嫉恨都难的人生出一点无力感来。
然而,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甚至不是你努力就能有这种际遇的,对于这种狗屎的“天命”所决定的事情,杜小爷一向嗤之以鼻。所以他很快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换了话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呢?前面那个葛长老好像是让你为横霄剑派计,守着矿石不要出手,后面这位冯长老好像是要让你为天下苍生计,免费把矿石撒出去啊。”
萧辰却是淡然从容地斟了一杯禾禾酒:“与我何干?那不是你的j.īng_晶尘光矿吗?”
杜子腾以j.īng_晶尘光画符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们之前的计划,将水搅得这么浑,萧辰绝不会坐视杜子腾逍遥在外,这个烫手山芋他自然会原封不动地塞回杜小爷手上。
于是,杜小爷的正经表情立马裂了:(⊙o⊙)
人居然能无耻到这个境界!
枉小爷还把你当合伙人推心置腹呢!说好的风险收益共同担当呢?!居然只因为门派内的不同意见你TMD就把小爷放生了!
杜子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萧辰却是饮了一杯酒之后很淡定道:“方才二位长老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打算怎么做?是不出手呢,还是免费撒出去呢?还是继续拍卖?”
杜子腾还没开口,萧辰已经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你是选择剑派,苍生还是灵石?”
杜子腾竟然怔住,这TMD居然变成了一道修真界的古老选择题。
然而,这一刹那,不知为何,杜子腾没有第一时间将这话扔回萧辰的脸上。他竟突然想到自己对这修真界还一无所知时在镇长面前夸下的海口,这一路走来,几番折腾几番惊险,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修为?是财富?还是可以左右他人的能力?还是当初年少无知所立下的豪言壮士:想要自己还有所有人都能自由自在凭自己的心意生活在这修真界?
这一路行来,自己到底有几次是随心所欲挥洒随x_ing,有几次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又有几次是惑于眼前之利失却了本心?
杜子腾突然明白了萧辰这番话的含义:自己想要的道到底是什么呢?
就像这些剑修,每个人心目中大概都有一样自己坚守的东西,葛长老有,冯长老有,萧辰纵然心沉如海,定然也是有的。那他杜子腾如果有的话,应该是什么呢?
不过片刻间,杜小爷淡定把酒壶从萧辰手边整个抢了过来,萧辰投来目光,杜小爷却回以痞痞的一笑:“我都要!”
然后,他老人家一仰脖子揭开壶盖将一壶禾禾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可以兼顾善其身济天下,为什么不能同时选择呢?
去尼玛的古怪选择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答案叫多选吗?
他受够了这无穷无尽受制于人的感觉,他杜子腾既想自己兜里有灵石过得逍遥自在,知道自己人小力微却也希望在力所能及之处能让修真界永保太平盛世没有邪魔肆虐!
扔下酒壶,杜子腾挑眉道:“萧辰,我既然可以替你解眼前之围,你给些诚意做一笔买卖吧!”
萧辰淡然一笑:“哦?我以为你还欠我一次半的x_ing命?”
杜子腾“哎?”了一声挠了挠下巴,随即正色道:“那个我r.ì后也一定会偿还。这一次的j_iao换,我想让你指点我的修行!”
眼前这个金丹,纵然自己再怎么不服气,再怎么意难平,可对方的修为、受过的修真教育都是整个修真界一等一的,自己一直以来在修行上一直跌跌撞撞磕磕绊绊,若想真正成为想成为的那一类人,博采众长触类旁通才是正途,闭门造车终究道路狭窄效率太低。
君不见逃亡途中萧辰随口指点的心神收束之法都让他收益颇多?可叹他自诩聪明,这位金丹一直在自己眼前打转,他却囿于心中一些成见白白浪费了这么大好的资源。
然后,杜子腾竟然规规矩矩向萧辰行了一礼。
不是为萧辰的显赫身份,只是为了在修行上,他走在了自己前面。
在修行一途上,杜子腾直到此刻才真正谦逊下来,正视他一直以来的短板:缺少系统的学习。
萧辰放下酒杯一怔,随即抬眼直视杜子腾双目,那双眼睛真诚坦d_àng无拘无束就像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一般。
“好。只要你将眼前这j.īng_晶尘光之局解开。”萧辰缓缓应诺。
杜子腾笑得眉眼弯弯:“嘿,那一言为定!”随即杜小爷叉腰大笑:“既要维护修真界的和平又要捍卫门派的利益吗?你们以为这就能难住小爷吗?不就是既想立牌坊又想当XX嘛!小爷必要让我横霄剑派做到!”
萧辰呛咳之后举杯似是要遮掩,可那宽衫大袖掩住的却是唇边那一抹隐隐的笑意。突然之间,即使是见惯波澜识遍人心,萧辰竟然也有些期待起杜子腾新一轮的折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