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些法器主人在一刹那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与恐怖,看似不过只是金链将法器拴住,这其中,多少空间规则在瞬息间j_iao锋变幻……甚至湮灭,这一刹那的凶险直与万载前那场大战亦未逊色多少!
而萧辰站在金阶上,对于这一幕恍如不见般,全不放在心上。
隐世门派中,这一幕直叫这些大修士咬牙切齿,当即便有人吼道:“你这妖修好生霸道!便是得了这妖冥塔青睐又如何,胆敢轻辱圣钟,还这般仗势欺人……”
杜子腾撇撇嘴:“只说服不服,我们拒绝嘴仗。”
向来最爱打嘴仗的是谁啊啊啊啊啊!白澍要疯。
而萧辰点头,好似完全赞同道侣关于不打嘴仗的说明。
那些人族大能一个个呼风唤雨何曾受过一个小修士这般当面凌辱,可是,这个妖冥塔的新主人显见地对这小修士十分重视,甚至言听计从……而他们的法器如何能与妖冥塔这般赫赫凶名(寰埏不服气地撅了撅嘴)的先天圣物相比,若是再耽误下来,恐怕能找回来的也只有各自法器的碎片了,哪怕明明知道对方不过仗着妖冥塔这般横行无忌霸道蛮野,这口血他们也只咽了下去。
当即便有修士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服!”
杜子腾洋洋得意地挥手:“寰埏,听到了么,放了吧。”
那个宝葫芦便犹如被调戏了个遍而好不容易逃离魔爪的少女,惊讶般地飞速奔回了主人身旁,再也不肯轻易露面。
杜子腾:……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寰埏:你到底是对人家做了什么啊,不要狡辩了,那个漩镜一号在你的教导下名扬诸界的“纯洁”表现大家可是有目共睹。
有人做了表率,一个服字,虽然屈辱,但与耗费自己万载心血、生死相随的法器相比,这点屈辱也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破天荒的,这些个个眼高于顶的大修士一个个将自己的脸面送到杜子腾面前。
对于这些小打小闹,萧辰并没有太过关注,他只是看着远处苍梧,皱眉道:“让。”
很好,两个字,只剩下一个了。
这一次,就算是杜子腾,也不免有些吃惊:“卧槽,你是玩真的?要那钟让开?!”
萧辰:……
不是真的,难道还有假?
他的眼神清晰地传递了这个困惑。
而杜子腾这一刹那只觉得哭笑不得:“……我以为,你只是在装逼……装装……就算了。”
萧辰却只微微一笑:“恩,也算吧。”然后他的眼神再次落到苍梧之上,那覆天星钟上。
这一刹那,杜子腾明显感知到,萧辰似是无声在与那覆天星钟较量着什么,可是,不过一眨眼,一切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杜子腾的洞虚之境都没有办法分辨方才到底是发生了还是没发生,那种级数的较量,早就已经远远超越了修士想像的极限范畴。
而一瞬间,好像要叫杜子腾分辨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般。
那座古朴浑拙,自镇压在苍梧之上就再也没有半分反应的青色大钟,竟缓缓地、缓缓地抬了起来,这一刹那,不论人族妖族,俱是情不自禁屏住了气息,那大钟之下可是万载前号令妖族莫敢不从的众妖之首——妖帝!
人族修士心中也许并非不困惑,为何明明不愿意冒着冥魔浩劫的风险、一心一意镇压妖帝的覆天星钟会妥协?
而妖族此时大抵只顾着激动振奋,并未去想这些细枝末节。
只有杜子腾,他并没有去看那轮于大钟之下缓缓露出的耀眼红光,好像一轮被遮挡的炽烈红r.ì显露真容,这样壮观的一幕都没叫向来好奇心重的杜子腾分一丁点儿心,他只是看着今r.ì已经显得非常陌生、做出这样的决定显得更陌生的道侣。
“为什么呢?一定要救那个妖帝?”杜子腾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他甚至没有去确认萧辰是不是在救那个妖帝,因为,从一开始对于苍梧之籽、赤池之水开始,萧辰的态度就一直十分柔和,没有半分阻拦杜子腾j_iao出这二物的意思,这固然有他尊重道侣的想法,可杜子腾相信,如果他的选择萧辰判断于修真联盟无益、萧辰并不认同的话,那么,萧辰有千万种法子来阻拦他,哪怕是要斩断同暾r.ì的联系,萧辰亦有千万种手段来为杜子腾做到,而不必一定j_iao出苍梧之籽与赤池之水,除非从一开始,萧辰就没有想过留下这两样东西。
妖帝的复活,对于萧辰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苍梧之籽、赤池之水后,萧辰甚至还正面硬扛了一次人族第一圣物!
对于道侣的疑问,萧辰面上竟流露出了些许迟疑,然后,他才低声道:“大概……只是为了还上一个承诺。”
承诺?
复活那个妖帝?
杜子腾不由得转头去看那轮于苍梧之上冉冉升起的烈r.ì,浴火重生啊,天地间响起一道长长的清啼,炽烈华丽得宛若朝霞织就的锦羽由幻影而成真实,长长垂落于参天巨木之上,好像绚烂云霞停驻其上,叫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华羽还是丽霞。
杜子腾并不意外,能够浴火而生的,天地之间,除了凤凰,还能有哪只神鸟有这般能耐呢?
以凤凰为妖帝……萧辰是欠了这只凤凰一个承诺吗?
对方乃是天地间的神鸟,上一次出现怕也是万载之前了,那个时候,萧辰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因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欠下对方一个承诺呢?
这个承诺甚至沉重到万载之后,萧辰要这样不惜代价地偿还……
当眼前一切明摆地意味着自家道侣在万载前明显还有一个身份时,杜子腾毫不意外地,有些吃味,那显然是他没有办法参与进去的一段人生,他不知道在那段漫长的光y-in里,自己的道侣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与这只天地神鸟有什么样的j_iao集,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道侣如今的强大是不是与那段经历也有什么关系……
那都是已经注定的一切,无法去参与、无法去改变,这是“过去”二字对于感情最残酷的地方。
以杜子腾的豁达,亦未能豁免。
在萧辰与杜子腾古怪地沉默下来时,苍梧之上的一切变化,仿佛也将将到达了尾声,随着覆天星钟的放弃,炽烈的云霞与绚烂的火焰一起,勾勒出这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鸟风姿,龙纹龟背、燕颌j-i喙,传闻中的绝世仪态渐渐成形。
真正看到妖帝复生在面前,那许多妖族疯狂的喜悦简直令人无法想像,可如若设身处地地想像一下,万载以来,要相信一个绝不可能实现的梦、为之忍耐被人奴役被人压迫的绝望、并在这绝望之中不放弃希望、甚至在知晓也许自己毕生都不能见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还要将这梦境传递给子孙后代……这样代代相传到现在、终于有子孙能够见到这梦境实现——
这一刻的激动与疯狂,不只是因为对于那未来能率领他们实现一切尊严与荣光的妖帝的忠诚,更因为,这梦想之后,承载的家族命运、承载着祖先的血泪……那意味着,他们为之努力的一切,没有白费!
“哈哈哈哈呜呜呜呜……祖父!祖父!你看到了吗!帝君、帝君真的复活了!”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您真的带着我们做到了!做到了呀!”
便是这些对于梦境最为疯狂、最为执着、付出最多的暾r.ì大祭司,在这个时刻,呆呆看着凤凰身影,竟是怔在了原地,待身后那些妖族在这疯狂时刻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而上前与他拥抱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位暾r.ì大祭司早已经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更有那些疯狂的老妖族长笑如哭:“你们这些人族混账,看到了吗?我们有帝君护佑了!你们再也不能肆意欺凌我们!不能了!再也不能了!哈哈哈哈哈哈……”
记仇的老妖甚至指着几个妖王的鼻子大声骂道:“你们这些背叛帝君的混账!帝君回来了!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叛徒!妖王又如何!帝君面前,都是土j-i瓦狗!”
可是奇怪的是,眼前这几位妖王在看到凤凰涅槃重生的激动场景,眼神中虽一样有触动,却并没有那般疯狂,面对这些妖族的指责与发泄,他们甚至还保持着淡然与平静,好像全未将这些指责放在心中一般。
明明若是凤凰真的重返妖帝之座,他们这些没有选择在关键时刻站队的家伙……下场必定不会太好吧?可他们确实也并没有太多担忧的神色,只是互相j_iao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不约而同将视线放到了萧辰身上。
亦是在此时,青面覆甲的钟奴竟是一步步从苍梧之上走了下来,然后又那样一步步走到了漩镜塔前。
即使是在凤凰重生的关键时刻,这个代表着覆天星钟行事的钟奴也依旧引起了妖族无数的关注,更不必提那些唯覆天星钟马首是瞻的人族隐世门派了,这一刻,这些人族大修士只怕恨不得覆天星钟能叫钟奴狠狠收拾一下这张狂无忌的混账小子!
只可惜,便是这些人族大能心中也自清楚,方才覆天星钟肯放妖帝重生,显然便已经是与这小子达成了什么共识,连覆天星钟面对这小子也要让步……这么一想,似乎又略微平衡了一些,更何况,看这钟奴步履郑重的仪态,哪里向是寻仇的?如果一定要说,倒更像是平等两国的往来间,那些代表着君王意志的使者,务必仪态郑重。
等等……平等往来?这些人族修士不由一惊,难道,此时他们自己也认为,那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仗着妖冥塔而胡作非为的小子……是能与覆天星钟平起平坐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