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走了三个月,这一天,来到一片颇为眼熟的长滩。薛不霁愣了愣神,江海西已经指着一处地方叫起来:“师哥,你快看看,那不是咱们醒过来时的地方吗?!”
薛不霁提气奔上前,果然在一块大石头下面找到了他放起来的冬衣!
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这么说他们绕了一个大圈?这长滩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空心的圈?!
薛不霁颓然坐倒,冥思苦想,实在是想不通他们怎么从悬崖上摔到这个圈里。世上又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圈?难怪他们走了一年多,能感受到不同的地方气温有所差别,那是因为这个圈横跨了北部和南部,占地如此之广大,与他们之前的那个世界几乎是一样大的了!
然而,这还只是这个圈!圈外这一片广袤无垠的海域之后,会有陆地吗?这个世界,岂不是比之他们原来的那个世界,还要大上许多?
薛不霁把自己的猜测对江海西一一说了。江海西也坐在一旁沉思,忽然开口道:“师哥,你记不记得云外青渊的那个风眼。”
“你是说我们出云外青渊的那个地方?”
江海西点点头,面容虽然稚嫩,神态却已颇为老成:“那时你就说过芥子空间的传说,既然空间之中还有空间,那么咱们原先那个世界,有没有可能是现在这个空间之内的一处空间呢?”
薛不霁的第一想法,就是师弟太异想天开了。可是仔细一想,这个想法虽然大胆,但是并非没有可能。他总是奇怪,为什么师父他们这些长辈曾听说过那么多的传说,他们却从来不曾见过,书上有“海”这个字,甚至有对这个字的解释,为何他原先所在的那个地方却从来没有人见过海?
薛不霁闷头想了一会儿,对江海西道:“我现在有两个推测,一、这片海域与我们原先所在的地方是连在一起的,只是或许中间隔着高山,所以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二、这片广袤的空间之中,还包裹着一个大空间,就是我们原先所在的世界,只是这两个空间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膜,咱们从那悬崖上掉下来之后,或许因为什么原因,突破了这层膜,落入了这个世界。”
江海西点点头。
薛不霁又思索了片刻,对江海西说:“咱们先分析第一种情况,如果这片海域与那悬崖是连在一起的,咱们从悬崖上掉下来,落进海里,被水冲到了这里。从当日咱们醒来时的饥饿程度来看,应当是饿了有三四天,也就是说,悬崖离这里的距离,差不多是洋流速度三四天的距离。不会太远。”
江海西点点头。
“我打算做个筏子,到这座环心岛周围去找一找。”
江海西问道:“为什么要到环心岛周围去找。师哥,你难道忘了,咱们醒过来时,是在这环心岛的内侧,而非外侧,咱们是绝对不可能从外侧那片海域漂来的,唯一的可能,只有第二种,从悬崖上掉下来,突破了那层膜,落到了环心岛的内海,从海上漂浮过来。”
薛不霁举起手,示意道:“这么推测,的确是第二种的可能x_ing更有说服力,可是,第一种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咱们说不定是被海水冲到了环心岛外侧,又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或许是暴风雨,或许是飞鸟将咱们带到了内侧呢?”
江海西无法说服薛不霁,他年纪还小,想象力无边无际,觉得这世间万物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要薛不霁去接受那所谓的大空间中另有空间、有层膜将原先的世界包裹住了,这种理论,实在是难以置信。
“好吧,师哥,那我和你一起做筏子,我也想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两人说定,便在这醒来的地方安了家。薛不霁每过一天,便在树上刻上一道痕迹,用来计算时间和节气。到了秋天,他便带着江海西往南边走,来到那天机峰上,采摘许多野菜野果野麦子。今年天机峰脚下有人来种地,薛不霁算着时间,赶在那种地的天机门弟子之前,和江海西一道将麦子和蔬菜瓜果全收了。
这海岛上虽说有各种海产,但是总是不吃蔬菜谷物也是不行的,江海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各种食物都应该吃一点,才能长得结实健康。他心中有点小小的愧疚,如果能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会想办法报答这位勤劳可爱的天机门弟子。
除了愧疚,在黄昏与黑夜中带着师弟抢收麦子和蔬菜,还有些刺激。薛不霁苦中作乐地想。
不知那位天机门弟子见到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麦子被偷走,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很快,薛不霁第二天傍晚就知道了,那片被收割一空的小麦田边,竖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偷我麦子,*你全家!
薛不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虽然感受到了这位小兄弟的愤怒,但是第二年,薛不霁还是照样带着师弟来偷麦子。
薛不霁用了三年时间,终于造出一艘小船。虽然没有斧子,但是两人用点苍碎雪指,一样可以放倒树木,而且经过不断的磨合与练习,两人的点苍碎雪指日益精进,已不可同日而语。
第53章 回来
薛不霁又在北面抓到海中几只形状如狗的动物,剥皮做帆,烧脂成油,涂抹在小船表面,做防水之用。江海西则想办法做了一只简易指南针,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两人准备好食物,便驾着船出发了。
这一次他们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月,在离环心岛一万六千丈的位置绕着环心岛航行一周,除了环心岛,目之所及,没有看到任何的陆地。而环形岛的外缘并非是规则的曲形,反而有棱有角。
食物和水都用得差不多了,薛不霁便驾着船返航。过了一个月,他独自一人再度带着食水出发,期待一个人用食物和水,能支撑久一点,发现别的陆地。
这一次在海面上遇到了暴风雨,薛不霁虽有武功在身,那小舟却是支撑不住,被风浪掀翻,撞在礁石上碎了。薛不霁只能趴在礁石上等风雨过了,抱着一块板子,游了足足三个日夜。
江海西早就等在岸边,见薛不霁出现在海平面上,他一头扎进水里,游到薛不霁身边,摸摸薛不霁的脸,一脸关切。
薛不霁示意他自己没事,若是在以前,他断然不可能游那么久,但是现在,他也只是感觉有些乏力,肚子有些饿而已。看来在这岛上呆了三年,他的身体已今非昔比了。
江海西扶着他,一点点游到岸边,又取出食水,喂给薛不霁。薛不霁仰头灌下满满一罐子的水,这才觉得好些。江海西又扶着他走到树下遮y-in处坐了,将一块蜜渍鱼干喂进薛不霁嘴里。
薛不霁嘴里慢慢嚼着鱼干,脑中不断想着心事。这环心岛四面环海,他航行了那么久,没见到一个生人,没踏上一片泥地,说不定这欢心岛就是这世界上唯一一块陆地,其他的地方都是海水。无论怎么说,两年前他假设的两种猜想,第一种是不可能成立的了。
这么说来,他们就只能验证第二种。
但是第二种究竟要怎么验证?这世界中还包裹着一个世界,那么这里世界又是由什么力量包裹着的?是一层透明的膜、一个透明的罩子,将那个世界罩起来了么?那么他们为什么摸不着这个透明的膜,透明的罩子?又是谁有这种能力,能把一个巨大的世界罩进罩子里?
还有,究竟为什么,他们从悬崖上摔下来,会摔到这个罩子外面?
薛不霁思来想去,心中不禁绝望,暗道:难道我和师弟来到这个外世界,都是机缘巧合,一百年恐怕也遇不着一次的机会?这么说我们是没办法回去了么?
他无法可想,在这荒岛上,想太多会把自己逼疯。薛不霁只能和江海西一起埋头练功,原本两人还会讨论这个“神奇的罩子”,但是又过了五个年头,两人已对此闭口不提,也不再说起要回去的事了。
两年前,薛不霁已淬体有成。他流落到这里时,是十七岁,淬体有成时,是二十三岁的年纪。他能够在如此年轻的岁数就淬体有成,一来是《太羽含真诀》功法神妙,二来要归功于此处灵气浓郁。
每年秋天,他都会带着师弟到天机峰去偷成熟的稻子小麦。那是师兄弟唯一能感觉到还与外部世界有着联系的时刻。天机门那位种地的弟子被偷了一次又一次,原本竖了几次牌子,对窃贼大骂特骂,后来不知是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将窃贼当做了天外来客、神秘仙长,特意设立一个祭坛,奉上五谷三牲,薛不霁和江海西笑得肚子痛,不客气地将祭品全部收了。
两人在荒岛带了这么多年,衣服早就穿破了,薛不霁便将天机峰稻田边竖着的一只稻Cao人身上的布料扒了,抽了麻用鱼刺做针,给江海西补了衣服。那天机门弟子大约是琢磨到了“神仙”的心思,第二天竟然奉上了一身新衣服。
三年后。
暴风雨眼看就要来了。
薛不霁走上一块岩石,清凉的海风沿着地面席卷而来,吹得他周身衣袍鼓荡不已。前方的海平线上,黑云层层叠叠,压得极低极密,光线昏暗,天色暗青,海水仿佛也变了色,被倒入了墨汁似的,不停翻涌咆哮。
江海西还没回来。
他的斗海剑已经练到了最后关头,可是一直无法领悟最后一招斗海翻江,这三天来江海西都一个人坐在一块临海的凸崖上,看着海面闭关参悟。
薛不霁往那块凸崖走过去,海风猛烈,简直能将一艘小船吹翻,薛不霁却是早已经习惯,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不急不缓地走到凸崖前,只有他手腕上穿着的一串小贝壳,被风吹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