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被乐遥紧握于手中的七星龙渊突然发出阵阵剑鸣,悬挂于剑身的白岩珠红的纯粹又刺眼,所有的石块全都悬浮于空中, 就连薛稚所控制着的榕树根枝, 也难耐的左右摆动,而没有再向他蔓延。
以乐遥为中心的一点发出“嗡——”的一声,一圈圈声纹向周遭荡开。
薛稚的手握回了羽声剑,他慢慢的支撑着站起,隔着无数碎石望向乐遥。
他不擅长剑, 他会的只是生硬学习的,裴九明的剑法。
他擅长的是——幻术。
周遭的石头, 树枝, 包括薛稚本人, 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乐遥站在一片大海上, 他的脚下是漂浮的冰块, 向前一步便是无尽的海水深渊。
“滚开!!”
乐遥突然大呵一声, 一剑狠狠劈向了前方的空无一物。
他的双目赤红, 红光似乎要从他的眼瞳中飘出。
空气也被这一剑震得颤抖,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 身体想要躲避,却动弹不得。
它压迫着你必须去承受它。
“叮——————!”
羽声剑抬手接住了这一道剑气,海水褪尽,薛稚的后腿抵着石块,剑的中间向他狠狠的弯曲。
“嘭!!”
这一剑终于被他挥开,然而同时,碎石全都飞向了薛稚,强迫着他承受或是避开,而乐遥已出现在他面前,又是数剑挥下。
那不应是他的身体能发出的速度,然而确确实实,被乐遥挥出了。
空气里只剩人与剑的残影,无数剑光闪过又被接住。
薛稚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双目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他本就不是剑修。
但是——
“轰!!”
突然的,所有飞于空中的东西全都直直的落在地面,乐遥的身体,他握剑的手如负重千斤,猛地垂坠于地。
他的幻术对乐遥没用,但是,这本就是他潜心许多年做出的地方。
地面如一块磁石,将除了薛稚外的一切,都紧紧地吸附在地。
削弱一半的实力,再加上额外的千斤重担,乐遥的腿单膝跪下,另一只手紧紧的握剑,想要站起。
站不起来,又要怎么去战斗?
“是你……杀了……裴九明。”薛稚眼中像是凶狠的有猛虎要奔出,又像是脆弱的要落下泪来。
他是这里的主宰,他的剑对着乐遥。
“真的是我吗?”乐遥自下而上的望着这个人,“明明……是你。”
“不是!”
一剑挥下,乐遥的眼睛看着他,躲也不躲。
薛稚眼中的人被他一剑斩落,头颅“咕噜”着一点点滚向远方。
他的双手抱着剑,像是抱着全部,喃喃道:“死了……裴九明……裴……”
就在同时,他突兀的停了下来,一把剑挥到了他的身前。
薛稚猛地后退,捂着被划出鲜血的右手臂,眼中的癫狂退去一些,认真的望着眼前不断大力喘气的人。
乐遥反过来,对他用幻术了。
用他最擅长的幻术。
“你确实,很厉害。”薛稚轻声说,“如果是几千年前……或许我们能好好比一场。”
但是现在,薛稚长久自困于此,他能力大大的不比从前。
而乐遥,也受限于这个地方,薛稚所给予的压迫。
“所以不需要公平了……”
他的嗓音如云如雾,剑与声音一起飞来。
榕树枝干从乐遥身旁的地面破出,根须缠绕着他。
挡不开了。
薛稚肯定会优先幻术,他需要保持清醒。
乐遥的手指紧紧陷进掌心,不长的指甲抠进r_ou_里,鲜血漫出,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不够。
裴九明的那把剑,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了他的身体上。
避不开,疼痛太多,反而又使人眩晕。他要站不直,拿不稳剑了。
世界在一瞬间突然变成了一片寂静,像是耳鸣般,四周都是苍白的颜色,疼痛尽数消失。
“哎呀,他叫乐遥。”有人抱起了一个婴孩,看着襁褓里放着的小纸条笑道,“好复古呀,这字还是用毛笔写的呢。”
苍白中走出一对青年男女,女人用手指捏着小孩的脸蛋:“真可爱,要不我们就养了他吧。”
乐遥愣愣的望着两人:“爸…妈……你们……”
男人笑着抱着他垫了垫:“好啊。捡到就是缘吧,也不差养一个孩子的钱。”
“啊…啊、不……”乐遥的眼瞳里突然大颗大颗的漫出泪来。
不是的,别捡我。
扫把星。
他望着背对着他慢慢走远的年轻夫妇,伸出手,却迈不开步子。
一个人,到底能够有多倒霉呢?
不知被何人生出,好心收养他的父母与弟弟一起死于车祸,被送入的孤儿院不过两年又因火灾关了门。
辗转流连。
太倒霉了,即使后来莫名穿越了,也没有发生过好事。
乐遥紧紧地咬住下唇。
无数次,无数次的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是……但是他还不想死啊……
“乐遥……”
有人在喊他。
苍白世界,漫天飞舞的灰色Cao叶中,小小的顾陈沧站在同样还是一个小孩的他面前,弯着眼睛,递给了他一朵粉色的花:“这个,好好看啊。送给你,你别怕呀。”
但是……顾陈沧,杀了他。
“叮————”
刺耳的噪音将一切都震碎,乐遥张着嘴,伸手想要接住他的花。
一切都变为碎片消失殆尽,苍白褪去,乐遥再回头,周围重新变成了那个黑色的石室。
手腕间浮音铃破碎,漫起的金色光圈和琅玕木仅剩的一点碎屑保护着他。乐遥面前,是皱着眉头不悦的薛稚。
“我就不信……你还有。”
又是一剑挥来,乐遥轻闭眼睛将头偏向一旁。
他本来就是……应该去死的人,他只是……不想要就这样死去罢了。
但是,早应挥下的剑迟迟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一双手伸出抱住了他,手臂张开,将他的头紧紧按在怀里。
有人挡在了他面前,那一剑硬生生地落在他的身上,染红了蓝白相间的锦衣。
“你别怕,我来了……”
顾陈沧的长发自肩胛骨斩断,衣物凌乱,紧紧拥抱着他。
相距遥远的空间,顾陈沧穿越时空,终于到了他的身边。
薛稚望着眼前人的衣服,诧异道:“你是逍遥门人?”
逍遥门长老级别的衣物,依然是当年的那一套。
顾陈沧安抚的拍了拍乐遥的背,轻轻松开他,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被细小的空间乱流割破的脸上流下小串血珠。
乐遥的心突然安了下来。
顾陈沧一只手紧紧的拉着他,他的手很暖和,将乐遥不断低落的心拉了回来。
他转头回望着薛稚,冰冷的声音说:“是与不是,关我什么事?”
他的话还未落,佩剑绯饮便扬起,击向薛稚。
淡淡的红光附在绯饮的剑面,空气中,以剑为中心向外冒着阵阵寒气。
不过一击便用了全力。
空气静悄悄的,一左一右无声落下阵阵碎石,最中的部分是一道巨大的沟壑,碎裂开薛稚所创造的这处空间。
片刻——
“轰————!!!”
“咔!!!!”
巨大的轰鸣声在短暂的耳鸣后全部响起,震耳欲聋。薛稚站在原地,他还握着剑,身体却动不了分毫。
“噗———”
血线分开,他的身体,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握住羽声上,只能无力的,慢慢倒向地面。
鲜血喷出,飞向天空后,又洒回了他的身上。
好像……要死了。
就这么轻易的……
薛稚的眼睛不甘的看向天空,他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可是朦胧中,他又好像看到裴九明背对着他,在向前走。
“裴……”他虚弱的伸出了手。
裴九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停下步子,转身对他笑了一下,握住了他。
顾陈沧将绯饮收了回来,他把乐遥遮住脸颊的头发lū 到一旁,伸手擦着他沾满血污,脏兮兮的脸。
“抱歉,我来晚了。”
乐遥的血与眼泪混在一起,被他一擦,红红的,像颜料般涂了满脸。
他抬头定定的望着顾陈沧,一个字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