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去找墨亦清,或者是去找水墨画。可是按照顾陈沧以前的说法,水墨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要找他,必须要去逍遥门。
可是他现在打不过顾陈沧,他很有可能也打不过水墨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休养生息再说。
永州是不能回了,乐遥嘴里叼了根茅Cao,望着天空散碎的星子,他想,这么好看的星星,不知道顾陈沧有没有抬头看过。
那张脸,那个人,不管他再怎么不去想他,却总是会霸道的跳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乐遥无力的想着,他完了。
第53章 傀儡
闹市喧哗, 吵闹声络绎不绝, 人流都嚷嚷着向一个方向跑着。
乐遥手上提着竹篮小心的逆着人群走,竹篮里放了点刚买的酸角脯,还有一些新鲜果蔬。
他刚拐过一个弯,还未走进巷子里, 便听见路边守着银耳汤的少女连声喊他:“哎小遥子小遥子,那边在吵什么?”
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长着一张可爱的鹅蛋脸,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她伸长了脖子望向人群涌动的方向, 手也没闲着,舀了碗汤递给了乐遥。
“城主女儿抛绣球招亲呢。”乐遥顺手从竹篮里拿过两个新鲜梨子给她,单手接过了银耳汤,笑道,“怎么, 汤还没有发完?”
“唉,别提这个了。”少女叹了口气, 无力望天, “现在又不是灾荒年, 谁愿意吃路边随意发的。而且我都说了, 我那乖徒儿手艺太差, 她偏不信, 发不完还不给我零花钱。”
乐遥把竹篮放在地上, 忍笑接过银耳汤,少女赶忙把破凳子踢到了他面前。
这银耳莲子汤糖放多了, 这人的徒弟做了两年的银耳汤,除了太甜外,其实味道还不错。乐遥就这么坐在路摊边一口接一口的吃。
这里是中陆快到西陆去的一个小城镇,名叫郴县。这县上基本都是凡人,乐遥也在这里也住了快五年了。
大隐隐于市,这五年里没有人来扰他,乐遥也乐得逍遥自在。
这舀糖的“少女”名叫婴铃,一直和她捡来的徒弟住在一起,是他的邻居。
五年前乐遥在这个有些偏僻的地方买了处院子,院子左右都修好了,可惜一直空着,就这么空了三年才有人搬进来。
乐遥虽不经常出门,但要和邻居打好关系,这些常识他还是有的。他刚离开院子准备买些东西送人,人还没走多远,就被人横冲直撞的撞了一下。再一回头,撞他的人不见了,腰间的荷包也消失了。
从来只有他偷别人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偷。
偷他荷包的人一溜烟就不见了,好在乐遥在荷包上做了记号,他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偏僻的酒肆找到了小偷。
那个小偷就是婴铃,她也是修道之人。乐遥找到她的时候,她的面前堆了满满当当的一排酒,每一壶的盖子都被掀了开。
乐遥坐到了她旁边,酒香之下,婴铃的身上带着一股很舒服的香味,这种香乐遥闻过,可是西陆没有。
他正在想在哪里闻过,就见婴铃伸手将空瘪的荷包抛了过来,她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珠瞅着他,说话却还是字正腔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婴铃……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喝酒就没花过钱!”她声音带着迷之自豪,一张脸脸隔在堆着的酒壶外,双颊绯红,手里还扯着一个正准备再喝。
乐遥还没开始说话,这人反倒先理直气壮了。她耍无赖的样子实在是很眼熟,像极了他和顾陈沧小时候吃霸王餐的样子。
乐遥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他伸手从婴铃旁边拿了一壶酒来。
旁边的婴铃见他没有破口大骂,撑着桌子挪了挪位置,对着他甜甜的笑着说道:“好哥哥呀,我见到你实在是觉得有缘的很!要不咱们就不说这些阿堵物了,我请你喝酒吧!”
用他的银子请他喝酒,这人还真的是个人才。
“你这人,一直都是这样吗。”乐遥笑了一声,他挪的离婴铃远了点,手拿了一小个杯子倒了一杯,小饮一口。
这酒有点辣,然酒香沁人,回味无穷,确实是好酒。
“当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婴铃被他这样说也不觉得尴尬,她见他答话了自觉有戏,又迅速换了副委屈的模样说道:“哥哥呀,我其实是个好人,我也不想的。可我有个恶徒,她不孝顺就算了,最近还缠上了我,明知道我喜欢酒,却从来都不给我酒钱。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她说着说着,竟然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一边擦还一边把手伸向了酒壶。
乐遥伸手按住了那酒壶,他目光深深的盯着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婴铃还维持着擦眼泪的动作,她眼珠转了转,一拍桌子说道:“这样吧兄弟,要钱我是没有的,但我那徒弟,虽然脾气很差,但她长得还不错。要不我就把她许配给你了,你赶紧把她拖住了让我跑路,顺便也抵了我这酒钱。”
乐遥依然不说话,他的手指摩挲着酒壶的杯口,眼珠蒙上了一层潋滟波光。
这种眼神有点熟悉,婴铃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掌在乐遥面前晃了晃:“大兄弟?”
乐遥下意识甩了甩头,抬头望了她一眼。
婴铃一愣,然后笑了,这个人喝醉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一杯倒的人,婴铃赶忙的从旁边拿起个扣着的碗,倒了满满的一碗,拍了拍他肩膀说:“来!就这么说定了!乖徒婿我们来干一杯!”
乐遥脑子有些不清醒,婴铃给了,他愣了愣就接了。本来只是微醺,然不过两碗下去,他直接趴倒在了桌上。醒来时人已不是在酒肆里,而是在自家屋子的床上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件干净的,被子也稳妥的盖在身上。乐遥揉了揉又晕又疼的脑袋,掀开被子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以后真的是再也不能喝酒了,一口都不行。
乐遥虽然喝醉了,但他喝酒不断片,记忆清楚的很。
睡着之前他明明还在酒肆里,婴铃走的时候,甚至将他身上另外的两个荷包也给摸走了。
那他是被谁带回了的,身上的衣服又是谁给换的呢?
乐遥抿着唇,沉默的走出了屋子。
找不找婴铃那小偷得看他心情,而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乐遥拉开了门,屋外的阳光照了进来,他正准备走出去,却没想到偷了他东西的人,正坐在他门口。
婴铃的手指无聊的玩着荷包,她将它抛起又落在手心,见门打开,赶忙站了起来。
“唉,徒婿,我是来还你酒钱的。”她笑的非常自然,一边说着一边将满满的荷包扔了过来。
乐遥接过颠了颠,确实够昨天被她偷走的分量。
“你没走?”他问道。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偷你东西然后一走了之呢?”婴铃一脸大义凛然。
乐遥盯着她笑,问道:“那我另外两个荷包呢?”
“什么荷包?”婴铃装傻。
“把我灌醉后偷的。”
婴铃表情僵了一下,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又拿出来两个,扔了过来。
“以后就是邻居了。”她语气里带着一股浓浓的敷衍味道,“还请多照顾了。”
她说完就向旁边空着的屋子走,原来她就是新搬来的邻居。
乐遥在她身后问道:“昨天是你带我回来的?”
婴铃朝天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我才懒得管你。是我那恶徒弟非要把你找回来,还要我把钱还给你。”她说完又嘟囔了两声,“多管闲事,大尾巴狼装什么小白兔。”
乐遥捏了捏手上的荷包,眼睛向旁边的房子望了一眼,又收了回来:“你们两人住吗?”
“嗯嗯……”她伸出小指抓了抓头发,“两人住没错,但她有羊白头,不肯出门也不肯见人。”
“哦,白化病啊。”乐遥说着突然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你徒弟如花似玉,要许配给我吗,怎么现在连见都不让我见了?”
婴铃抽着嘴角:“呵呵,我开玩笑,开玩笑呢……不过你要是真喜欢她……”
“不喜欢。”
乐遥说着一下子退回了屋子里,将门又给关上了。
婴铃虽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然她是修道之人,实际年纪已经三百多了。她一副散修的样子,平日里四处闯荡着,若不是被她徒弟拉着,也不会安歇在这里。
她见多识广,学的东西也杂七杂八,看不出门路。
或许是走南闯北时留下的坏习惯,婴铃喜欢喝酒,身上没钱了她就去偷,不仅是乐遥的,旁人她也偷。
拿人一份东西,就承担了别人的一份因果,再小的因果积累多了也于修行无益。
她偷多了,她的徒弟就让她去路边免费送人银耳汤喝。
她送人银耳汤的地方是乐遥出门回家的必经之路,见的多了,关系也慢慢缓和了起来。乐遥给了她一个假名凌遥,偶尔婴铃的银耳汤送不完,乐遥还会帮她吃一份。
就像现在这样,他用勺子将里面的红枣舀到一旁,把汤全都喝净了,才把枣子吃进嘴里。
婴铃没注意他,她盯着人群,脑子里还想着城主女儿的八卦:“小遥子啊,你看这么多人都去接绣球了,你怎么不去?”
乐遥把空碗递过去:“城主女儿先天智力不足,这些去的人,都是冲着下半生富贵的。我又不缺钱,去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