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开的心底是沉甸甸的心事。他总算明白,为何常说人生在世从来欢乐少哀怨多,人在这江湖里更是如此,只要活着便有太多放不下,心被锁住了,如何能逍遥?
从那日小楼上的情形来看,他已被认定是杀人的凶手,而且从柏庄主他们口中的话来听,不少江湖人都以为是他为了小李飞刀的刀谱劫持了李曼青,现在他满身罪名,定然是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傅红雪带着他肯定不敢投栈问医,这几天怕都是这样幕天席地度过的。
他一觉睡去倒也省心,只是连累了傅红雪为他再沾江湖血腥。
叶开躺在床榻上,这次身体元气大伤,还虚弱得很,几乎连坐都坐不起来,他只得躺下闭上眼,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细细回想一遍。
原来从他接到李家的消息赶来救人开始就已经陷在这个局中,对方是借着小李飞刀刀谱一事,步步将他逼入被孤立的境地,直到现在他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人人都说他忘恩负义,觊觎李家的家传绝学。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叶开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对方的身份,只是,他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李飞刀的刀谱已经在他手中,自己也已淡出江湖,为何他非要将自己再卷进风波里。非要让自己声名狼藉,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他为何要这样恨他?
就在叶开被这些谜题困扰得头又痛起来的时候,傅红雪正好打了水回来,看到叶开又闭着眼睛躺了下去,心顿时往下一沉,慌地叫了一声,“叶开!”
叶开其实只是稍稍闭了闭眼,休息一下,未想到会让傅红雪如此惊骇。
“叶开,你不要睡……”
傅红雪走上来,一把又将叶开的手攥住,叶开连忙开口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方才进门的一刹那,傅红雪以为叶开又陷入昏迷,慌乱之际才说了那话,现在看到叶开神志清醒地看着他,才仿佛劫后余生一样笑着舒了口气。
这已是傅红雪一天之内第二次对他笑了。
叶开几乎有种要坐起来将傅红雪抱住的冲动。
他以前向来都是在一边看着傅红雪为别人开心,为别人难过,他一直不敢奢求太多,总以为这样看着就好,而如今他是这样被傅红雪重视着,在乎着,他能从傅红雪的眼神里,动作里,甚至呼吸的气息中感觉到那份情意。
而叶开虽没有力气去抱住傅红雪,傅红雪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俯下身,伸出手臂将他抱入怀中。
叶开微微一怔,觉得眼前好似一片模糊,眼泪像是失控了一样,他知道这样很丢人,傅红雪大概又会说他还掉眼泪这种话,不过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怕你睡了又不醒。”
叶开的眼泪从眼角里滚下来,染s-hi了枕头。他用所有力气回抱住傅红雪,哑着声音道,“那我不睡了,我陪你说说话……”
傅红雪愣了一下,随即转过面孔,他的额头抵在叶开一侧的脸颊上,手臂又紧了紧。
“不要紧,这样就好。”
让我听得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就好。
===================甜甜蜜蜜的第十五章===============
虽然心里想着不要让傅红雪担心,硬撑着陪他说了一会儿话,但终究还是敌不过身上的倦意,挨着傅红雪说了一会儿话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昏睡前叶开其实还在不断地琢磨傅红雪告诉他的话,当时傅红雪虽然重创了岁予沉,却并未杀他,但岁予沉最终却还是死了。傅红雪抱着奄奄一息几乎断了气息的叶开六神无主之际,那天夜里杀死柏庄主五人的暗器再次出现,即刻就要了岁予沉的x_ing命。
叶开听到这里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得几乎让傅红雪有些许的不安。叶开却只是靠在傅红雪肩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岁予沉与他少年时相识,如今想来那段真挚的情谊竟已经那么远了。他们父子三人原本避世山中,却不想岁三寒的一番苦心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岁予沉冷血弑父,对自己的二弟恐怕也无亲情可言,如今他死了,倒也算是恶有恶报,只是他二弟确实是被蒙蔽的,虽保住了x_ing命,但手脚皆废,日后怕是也…….
然而现在却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因为叶开的情况虽不至于继续恶化,但也算不上好。傅红雪撑着三天三夜不断地给他疗伤才保住他一条命,然而身体里面的毒针始终无法取出,叶开无法自行运功疗伤,加上车马颠簸,肩上的刀伤愈合得非常缓慢。
这一路上傅红雪都是尽量走夜路,白天的时候除了出去打探一些消息,或者买些干粮和药物以外,其余的时间尽量都留在叶开身边。
人病得糊涂了,有时候白天黑夜都分不清,马车里总是点着一盏小灯,叶开睡醒了就能听到床板下的马蹄声,然后枕着那马蹄声又慢慢睡过去。
叶开的伤不是靠傅红雪的内力撑着就能痊愈的,但是放眼天下,玉面神医已死,还有谁能救叶开?
“傅红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在马车里关了好几日,外头又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难得一个好天气,虽放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但看着满窗的红霞,叶开还是忍不住开口央求傅红雪放他出去转一转。
外头的雨刚停没有多久,四处都是s-hi漉漉的,傅红雪在马车外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扶着叶开坐下。那人在马车里困久了,就算身体一直没什么力气,伤口也还在持续疼痛,但是走出来被这山风一吹,精神竟是一下子好了许多。
傅红雪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给叶开裹上,他的手脚还和前两日一样冰冷,像是捂不热一样。傅红雪知道,那毒针不取出来,损耗的就是叶开的生命,就像是身体里的顽疾,说不定哪一天病发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我们回树屋去。”
傅红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马牵过去吃Cao,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叶开裹着披风坐在石头上,天色将晚,天际的霞光却是黑暗前最壮美的风景,暮色照在叶开泛白的面孔上,显得他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尽管知道那不过是虚像,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仿佛这样看着,心里那连日来的y-in翳也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