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刚刚还严正声明人类不给小孩子讲这些呢。”
“那一个卓尔版的辛德瑞拉该怎么反应?后续总不会一样了。”
“我想想,”达维克耸了耸肩,“她逆来顺受了?”
菲利斯看起来吃了一惊,“为什么?”
“这很简单啊,”卓尔坦然地回答道,“既然实力这么悬殊,当然要蛰伏起来等待出手的机会——所以原版的辛德瑞拉怎么做了?”
“……她的确毫无抱怨地接受了继母和两个姐姐的无理要求:干着最脏最累的家务活,穿着最破的衣服。”
“你看——”
“但辛德瑞拉是个温顺善良的女孩,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找机会复仇。”
“你是说从头到尾,”达维克抬了抬眉毛,“她都没有把楼梯打上三层蜡帮助她们扭断脖子,做饭的时候在汤里下慢x_ing毒,或者干脆把门堵上‘意外地’一把火烧死这几个老娘们,顺便把全部遗产捞到手……蛛后啊,她活到故事结局了吗?!——所以到底为什么你管我叫辛德瑞拉?”
“……我想你在任何故事里都会活得不错的。”菲利斯抿了抿嘴,达维克觉得他像是微笑了一下。
“如果她自己对抗不了,就需要盟友了,”卓尔想了想,换了个推测,“既然是故事的主角,总该有个转机吧。”
“嗯,”菲利斯回答,“有一天这个国家的王子到了婚龄——你知道王子是什么吧?”
“——稍微修改一下,主母的继任者需要一个侍父?”
法师点点头,“为了选出意中人,他邀请全国的少女都来参加他的舞会。”
“哈,”达维克稍微振作起来,“目的是进入舞会获得王子的好感,简单地说就是色`诱——希望她在这点上有些天赋。”
“大部分童话的主角长得都很好看。”
“所以那是在夸我吗?”达维克眯起眼睛。
“……到了那天,继母领着两个姐姐出门了。辛德瑞拉也想参加舞会,但却被锁在家里。她只好一边干活一边祈祷,一个路过的仙女——也就是妖j.īng_,听见了她的声音。”
“顺带一提,这确实不是指j.īng_灵。”菲利斯补充道,“‘fairy’最早的词义是‘会魔法者’。”
“你是说一个法师帮助了她。”
“是啊,”菲利斯这次真的笑了,“她把南瓜变成马车,老鼠变成白马,为辛德瑞拉换了一身华丽的舞会装,还给了她一双水晶鞋。但仙女同时也嘱咐她必须在十二点之前离开,否则魔法就会失效。”
“懂了。”卓尔动了一下,“所以如果得意忘形,在那地方呆得太久,我的地表j.īng_灵伪装就会穿帮。”
可再怎么说镇子里又没有王子,相比之下他对会魔法的那位还比较感兴趣。
“后来呢?”
“舞会上王子对辛德瑞拉一见钟情,再三挽留,但午夜钟声已经敲响,她只好匆匆逃离舞会,却落下了一只水晶鞋。她走后,恋恋不舍的王子下令大臣找遍全国,水晶鞋的拥有者就是他的意中人。而尽管她的继母和姐姐百般阻挠,辛德瑞拉还是成功地靠着另一只鞋证明了自己,从此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完毕。”法师用枯燥刻板的语调结束了这段话。
“……就这样?”达维克认为菲利斯的不耐烦是有理由的,这怎么听都是个略觉无聊的结局,“所以这个故事想证明什么?对人类来说,长得漂亮、舞跳得好很重要?”
“只是哄小孩的童话而已。”菲利斯干巴巴地回答道,“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你听到这故事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我没‘听到’过,是书上看来的。”法师回答。
“但也有个说法,”他停顿了一下,语带讽刺地补充道,“辛德瑞拉是个贵族,所以才能跟王子结婚:写这个故事的人大概是想表明,生在什么家庭很重要吧。”
达维克联想了一下魔索布莱城的情况,决定接受这个理由。不过菲利斯的态度却让他思索了更长时间。
“你出生在塞尔的事,”他过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你过去的同僚们知道吗?”
“他们中比较善良的那些,”菲利斯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会装作不知道。”
达维克哑口无言地转过头去,看向y-in云密布的天空,稀疏而沉重的水滴开始从上面落下来。被击中的时候,一股凉意从头顶直刺到脚底。
——他忽然觉得y-in天也没那么好了。
第12章
雨很快就越下越大,即使撑起了防雨篷,达维克还戴着养蜂人的帽子,半个小时以后两人还是全身都s-hi透了。眼看天并没有再放晴的意思,菲利斯找了个相对有遮挡的地方停下了马车。
得以钻进干燥暖和的车厢内,换掉贴在身上又冷又潮的外套,达维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更何况现在菲利斯正在他旁边不过半英尺的地方坐着,慢条斯理地一件件脱着衣服。也许法师没有意识到卓尔的暗视力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发挥作用,达维克当然乐得饱点眼福。
即使按男卓尔的标准,菲利斯也能算纤细的,当他穿得不像个法师的时候,看起来毫不危险。不过脱掉朴素的旅行装之后,被雨水浸透的贴身衣物就已经能勾勒出法师漂亮的肌r_ou_线条了。
达维克往车厢壁上一靠,一点都不掩饰地舔了一下嘴唇。卓尔当然更喜欢乌木色的皮肤,但到了菲利斯这里他不得不承认白皮肤也很美。法师的身体在黑暗中只需要一点微光就能看得清楚,无论是沿着脖颈微凸的喉结向下,两条锁骨之上浅浅的凹陷,又或者是肋骨和胯骨之间自然收束的侧腰,都仿佛一件j.īng_雕细琢的艺术品,每个细节都值得好好玩味。
不过在菲利斯的左侧胸口,紧贴着锁骨下方到r-ǔ尖,有一道长长的伤痕破坏了对称的构图。出于职业习惯,卓尔开始盯着那个旧伤看,希望能辨别出是什么武器造成的。他的研究好像有点太过专注了,几秒钟之后才注意到法师已经停下了动作,回看着他。
“在找下刀的地方?”用介于严肃和玩笑之间的口气,菲利斯问道。
“怎么可能。”达维克迅速地否决了,一边转开了脸。一般来说受过伤的地方都会特别敏感。如果说找下嘴的地方,那还差不多。
他等了一会,然后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法师。这次是开始琢磨伤痕的来历,毕竟周围的皮肤看起来没有扭曲的感觉,这说明菲利斯受伤的时候可能年纪还小,伤口是随着发育愈合的。
达维克正想得入神,忽然一个白色的东西兜头而来。他反s_h_è x_ing地接住,发现是条毛巾。
“擦干一点,路上没那么多可换洗的衣服。”
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有剪过头发了,顺着发丝往下滴的雨水太多,卓尔有点恼火地发现自己刚换上的外套背后已经又s-hi了一片。他一言不发地抓起毛巾,遮住了视线没有再东张西望。等他打理完自己再一看,法师已经重新穿戴整齐,正反过来用探究的表情看着他。
“那个伤——”达维克决定先发制人地转移话题。
“怎么了?”菲利斯对上了他的视线。
“如果会影响左臂的活动,”卓尔不动声色地回答道,“遇到敌人的时候我就应该站在你薄弱的一侧,这样比较安全。”
法师露出了稍许惊讶的表情,然后,达维克觉得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不会的。”菲利斯安静地回答,“没有伤到肌r_ou_,我留着它只是为了纪念。”
“当然了。”达维克点头。毕竟,对法师来说挪除一个非诅咒造成的伤痕是举手之劳。尽管他也好奇到底是纪念什么,却感觉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
“某位塞尔法师给我的告别礼,我会找机会还给他的。或者应该说——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菲利斯主动回答了他没问出口的问题。
达维克讶异地看着他。法师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柔和,但卓尔现在已经知道,他只会在压抑愤怒的时候这么说话。
“这么说,你有计划了?”
“……只是一点消息,关于一座提万特罗司的周边城市。”菲利斯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他已经换过好几次假名了。”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八年?”
“十年。”
“嗯,凭着捕风捉影的消息和十年前见过的脸就能把人找出来。”达维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一定很恨他。”
“这是我要解决的问题,和你无关。”菲利斯看了看他,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当然有关了,”卓尔叹了口气,“否则我是为了什么和你一起蹲在这里的?”
“就算最后证明是假情报,约定也不会变。”法师冷淡地回答道,“三个月一到你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