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手下众位美少年们上前和在座客人们见礼,倚月也在其中。一番手忙脚乱互相引见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冷夜手下有傅日、倚月、佐星、伺辰、佩风、偲雨和仗雷七位亲从。其中以傅日最大,为冷夜倚重,命其主管全谷内外一应大小事务。
大家轮流看过这七位少年,但见他们或稳重端方,或飘逸脱俗,或笑脸明媚,或严酷冷竣,或英气逼人,或清新灵秀,或气韵沉雄,不觉暗暗赞叹,真可谓鸾翔凤集,钟灵毓秀!
看他们日月星辰风雨雷都有了,独独少了一个电,头脑比较灵活的稍稍一想也就大概明白了。保电不就是电嘛。排在第八位,难怪称他为八爷。
冷夜命傅日和佐星两位少年替他招呼客人们,一时间琼浆玉液罗列,鲜珍佳肴纷呈,也难以一一尽述。
忽然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此刻正值风清气爽,月朗星稀之时,那乐声穿林度水悠悠传来,曼妙流动,更使人心旷神怡。
花杏本是飞扬脱跳的x_ing情,眼前良辰美景已令他心动不止,只是在冷夜面前也不敢太过放浪形骸,但现在听得这等音乐,又连连灌下数盅美酒,一时兴奋难抑,遂起身道:“雅座无趣,咱们江湖人也不去做那行令做诗之类的事情,就让我为各位舞剑助兴如何?”
大家听了立即大笑着哄然叫好。傅日回头一招手,立刻就有美鬟奉上剑来,花杏接过,一个飞燕掠空,身子已跃出亭外,籍着下落之势轻轻落在水面垂枝上,随即脚下蜻蜓点水,身子又已飘起,长剑舞出一片闪耀剑花。他轻功本就绝佳,此时随着音乐节奏在花枝藤蔓上轻灵翻飞,身法妙不可言。手中道道剑光映照着明月繁星,万千水镜,灯火流丽,光彩夺目,炫耀已极。
忽听一个声音赞道:“好身法,好剑法!……霍如羿s_h_è 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大家转头去看,见正是沈有怀停杯赞叹。他旁边柏子衣已在问他道:“你刚叽叽咕咕说了些啥玩意,给我解释解释。”
大家一听俱都笑出声来。汤文抿了口酒,也点头慢声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今有公子花杏者,紫电青光艳沈郎。”说着玩笑似的转头看着沈有怀。
沈有怀知他取笑,面色微红。大伙儿再次哄堂大笑。柏子衣已忍不住脱口骂道:“妈的,有话不好好说,都在说些什么呀!”
大家纷纷嚷道:“别听他们两个瞎说,让他们罚酒!又不是秀才举人,说那些个咬文嚼字酸唧唧的话干什么。罚罚!”
两个人见“众怒难犯”,也只好苦笑着端起酒杯,忽听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且慢!”,登时停下望去,见冷夜跟身边服侍的偲雨说了句话,偲雨点头,跟旁边侍立的童子吩咐了一声,那童子领命出去。
冷夜含笑对两人道:“既要罚酒,难道任你们随便喝一口就完了么?这样敷衍我们,大伙儿说行不行?”
大家纷纷大笑道:“当然不行!”“得好好罚他们!”“要不罚的他们两今夜就躺这里算了,哈哈!”……
冷夜等他们吵完才笑道:“既然是大家的意思,可轻饶不得了。”
说话间,刚才出去的童子已捧了一个翡翠托盘进来,盘子里两只白玉海碗。他后面又跟了一个童子,却是抱了一个汝青灰釉鸠首瓶。两位童子走到偲雨跟前,偲雨将盘子接过放到桌上,打开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登时扑鼻而来。
冷夜道:“你们两个过来!”
沈有怀和汤文立即起身走到他的主位跟前。
冷夜也站起身子,取过酒瓶,微微倾倒,将琥珀色的陈酿满满注入那两只白玉碗中,然后放下瓶子笑道:“一人一碗,请吧。”
两人对望一眼,汤文脸上有丝难抑的激动,向冷夜深深一揖,双手捧过酒碗。但见玉碗洁白纯净,细腻温润,刻工精细,薄似蝉翼,其中色如琥珀的美酒芳香浓郁,忍不住喟然叹道:“真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言罢举起酒碗几大口饮尽。
沈有怀注视着前面华光流动的玉碗美酒,也躬身接过,捧起一饮而尽,美酒入口香醇甘冽。再看面前冷夜,流光异彩下,显得比白玉更无暇,比美酒味更浓。脑中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一双目光哪里还能再移开,只深深凝望着他,口中接着汤文的话缓缓吟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冷夜听他语声悠远,似有无限深意,再和他目光相交,竟为其眼中的深邃绵柔看的微微一怔,却不知是什么原故,待想再仔细瞧清楚时,他已随汤文一起躬身致谢,退回座上去了。冷夜一边暗中寻思,一边命人将此谷中珍藏的美酒分斟给诸位客人。
下面座上佐星问道:“我怎听说花公子使的是七巧紫竹扇,难道花公子还擅长使剑不成?”
柏子衣道:“这还不明白么,因为他小子认为拿把扇子比拿把剑看起来更风流潇洒呗。”
佐星恍然大悟,看着花杏已提剑掠回,头上微有汗意,连忙倒了一杯酒过去代大家致谢,一边口中对其风流潇洒赞不绝口。花杏嘴上谦虚,心里不免洋洋得意。
又有侍儿们将大螃蟹装了盘子呈上来。大家品醇酒,啖蟹黄,赏美景,谈古论今,畅笑言欢,好不快哉!
沈有怀看过眼前诸多好友,突然想起李远来,如今就少他一个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想起冷夜那日告诉自己他已离开时就曾经说过,“李远武功深不可测”。以他天尊的眼光自然不可能看错。也是啊,否则他怎么连发狂中的紫魔都能制服呢?原来一直以来,自己身边都是藏龙卧虎啊!
沈有怀也无心听大家谈笑,只偷偷关注冷夜那边,见偲雨洗净了手,剥了一壳子蟹r_ou_,用牙筷挑了一大块蟹黄,在姜醋里蘸过送到冷夜口边。冷夜就着他的手吃了,伸手想去拿酒杯,偲雨忙按住他的手,回头令人将烫好的热酒送上,又低声在他耳边说半天。冷夜一脸不豫,热酒送到面前也不肯接,又自己去拿碗里的另半只螃蟹,结果刚拿在手上就被站在另一边伺候的佩风飞手夺走,气的直翻白眼。估计要不是当着满堂客人,立时就要发作了。
沈有怀看的不由着急。他知道冷夜一向讨厌喝热酒,但螃蟹x_ing冷,确实不可顺着他。这东西吃着鲜美,却不是什么好东西,尝尝也就算了,也是不能让他多吃了。不过,只吃一个的话问题也不大,他也没那么弱。况且把他看护的太紧反而不好,只会引他反感。酒其实也不用太烫,这里气温暖和,只别喝冷的就好。而且别现在就让他喝啊,等会儿等他口中淡些,再偷偷的给他送上,趁他不注意让他喝了不就完了嘛。只恨不得自己上去伺候他得了。
其实不是别人服侍的不好,无论谁服侍冷夜,就算服侍的再好,在他沈有怀眼里看来都是问题。只有让他亲自动手去照顾那人才可能放心。
总算倚月也发现那边主位上主仆三人的情况,连忙剥了蟹黄呈上去。冷夜一把抢过,对着佩风和偲雨两人示威似的大嚼。那两人就瞪着倚月表示不满,倚月只得苦笑。傅日又斟了热酒亲自送上,冷夜直皱眉,傅日附耳对他说了句什么,他才一脸不情不愿的就着傅日的手将热酒慢慢喝了。
看到这里,沈有怀不由想到他曾经因为嫌随从们太烦而将他们甩开,结果就遭遇刺杀之事,终于也有些理解他的心情了。暗想:要是由我来照顾他,断不会使他厌烦。又一想,我真是痴人说梦了。且看他周围这许多形容出众的少年儿女,宛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他,哪里还轮得到自己这个不亲不近的人c-h-a手?再说,我……我和他到底算什么呢?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下触动无限心事,更凄然起来。
冷夜知道自己在这里,客人们恐怕不能十分放开,坐了会儿便告乏先退,留下佩风和偲雨两人吃饭陪客,命倚月和沈有怀送自己回去。
他一声令下,沈有怀便如同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起身,满脑子不断的提问:他为什么叫我?为什么叫我?……
跟着冷夜和倚月,乘着小船出了“镜湖月”,穿过花丛,步上廊桥栈道,被冷风一吹,才回过神来。前面倚月已将手上带着的斗篷给冷夜披了。又沿着山势向上走了一程,风越来越大,也越发觉得冷了,沈有怀不禁心里暗暗纳罕,这大半夜的他们难道还想去哪里逛?
顺着廊桥,走进一个山洞。洞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锦案绣椅,精美华丽。倚月早已扶着冷夜进后面更衣去了。沈有怀四处张望,觉得好生奇怪,这里虽然不错,但下面那般如画美景,他怎么反而住在这山洞中?
一个美丽的丫鬟拿了一件蓝灰色的水貂袄子请他穿上,沈有怀虽然更感奇怪,但还是依言穿了。这时冷夜从后面走了出来,已是换了一身家常的白狐软袄,外罩一件金翠辉煌的鹤氅,越显得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脸。沈有怀不敢多看,只一眼匆匆瞥过,又见倚月也已穿了一件银鼠皮袄。
三人从后门走向山洞深入,很快穿洞而出。
沈有怀环目四顾,月光下峰影重重,竟然好像已经来到山谷之外了。心中暗暗纳罕,无意间抬头,顿时为眼中见到的景象惊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万丈绝壁之上,一座雪白色,美轮美奂的宫殿赫然显现在眼前,楼阁悬空,构造奇绝,险峻壮观已极!
眼睛发直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座白玉宫殿该是建在一处凸出绝壁的岩崖之上,黑夜中遥遥望去看不真切,故此被吓了好大一跳。
寒风凛冽,倚月帮冷夜戴上风帽系好带子,微笑着柔声对他道:“累了么?饭后走了这么一程也够了,我背您上去吧。”
冷夜瞥了一眼兀自在那看的傻愣愣的沈有怀,道:“你在前面带路,有怀背我。”
倚月看看沈有怀,沈有怀心里迷迷糊糊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背对着冷夜矮下身子。冷夜往他背上一趴,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沈有怀心中跳了几下,微微低下头,脸上烧烧的,双手轻柔的托住冷夜的膝弯向上一抬,只听倚月在旁边笑道:“可不能睡着哦,小心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