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最后的交谈,静默了许久潘钺笙仿佛是真的死了,屋内那个声音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
容隐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林怜的位置,对方也按照计划向他做了一个手势,告诉他那潘公子确实已经死了,现在的是那个妖物。
时机成熟,他立即冲破封印默念心诀,上清玉不过顷刻间就从屋中破窗而出。
接到手中的是他发现上清玉竟被装在了一个黄色的布袋中,上面还画着一些符咒,这也就难怪那妖物必须得让潘公子自己拿出来了。
看来这潘公子是早有预谋,做好了今日就死的准备,故特意寻来了这样的布袋来防止那妖物会干涉自己的选择。
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他们,行了他们的方便。
屋中人自然是被惊到了,原本还在想潘钺笙一事,没有防备的就被夺走了东西。
不过好在容隐露面了,倒是没让其发现床底下的林怜。
“将东西还来!”顶着潘钺笙皮囊的妖物与其神采大大相反,那言行举止透着一股冷冽的傲气,眼神毒辣的很。
容隐先前虽然只是远远一瞥,可却也能将其与眼前的人立马分出。
“这东西乃是物归原主,为何要还?”虽是如此,但他见得也多了,并不觉得有何好惧的,“你霸了别人的东西,可有问过主人的意见!”
对方闻言一怔,随即却是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原来这仙家法器是少侠的,冒昧了,吾不过是偶然发现便想办法弄了过来,既然主人来寻,那便拿走吧。”
他这般讲道理倒是让容隐有些诧异,陈子清等人也已经赶了过来,这么大的阵仗让那假潘钺笙皱了皱眉,不悦了。
“东西既已归还,少侠这是何意?”
“当日叫你逃了,今日乖乖伏法罢!”唐锦直接冒了出来,唤出佩剑就欲同那一身繁琐红袍的妖物动手。
对方像是根本没打算动手,被攻击了个措手不及,饶是躲闪的再快,仍是被刺破了衣袖,那喜服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悬挂着。
这下他是真的恼了,横眉冷对:“你们六月雪还真是穷追不舍。”
这一来一去,倒是叫他认出了唐锦。
“那日是大意了,这一次你可就没那么走运了。”唐锦执着剑与其再次缠斗,只是这一次对方有了准备,却是半点也未曾碰到对方的衣衫。
待几招下来,假潘钺笙冷笑:“到底谁走运,还是两说。”不过却是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打算,他肃穆道,“吾现在没空与你浪费时间。”
随即他便看向容隐,态度却是变得客气很多:“这位少侠,可否再借一次上清玉?”
容隐蹙了蹙眉,不知他是何意。
“救人。”
如此倒是懂了,他道:“这人已死,本就是天命,虽不知你到底是何神圣,此番可是要遭天谴的。”
“遭便遭了,饶是不做,你这朋友不也是要穷追猛打,用吾这无趣之命换一愿赞吾好之人,当是此生最值。”
“你们是何人!”
不待容隐接话,这墨家的主人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立在这新房的院口看着他们一席人凑在一块,围着他的新娘子不知在做何。
墨修明似乎来的匆忙,气息还有些不稳,眼中的期待还未褪去,加上几分不解与戒备,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潘钺笙,随即脸上的笑容再次扬起。
“笙儿,我就知是你。”推开几人,他快步走进新房,神情激动,“在你出了潘家大门时,我就已知可能是你,牵你手时便知定是你,笙儿,你到底还是舍不下我的对吧!”
被他扣住肩头的潘钺笙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了,他直接打开了对方,道:“墨少爷,自重。”
“笙儿?”墨修明诧异的攥紧了被打开的手掌,随即很快就变了脸:“你不是钺笙,你们是何人?把钺笙弄到哪里去了?!”
他环绕一周,看着聚集在此处的人很是惊恐,又带着愤怒。
这假的潘钺笙冷眼看着他,讥讽笑道:“墨少爷这般不觉得虚情假意了些吗?潘公子已死,你又何需再故作此态?”
“死?”墨修明双腿一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不敢相信的大声质问:“你凭什么说他死了?!”
“你若是还想见他,就老实让到一边,不要妨碍吾救他。”随即他便不再同墨修明废话,再次看向容隐。
唐锦与崔月杉自然是不肯让他借出上清玉的,但是容隐有自己的打算:“既然阁下识得这上清玉,那想必十绝镜定也是听过的吧?”
“自然。”这占了潘钺笙身体的妖物倒像是在说真的。
容隐见他神情这般,蹙了蹙眉,沉声问道:“阁下可是知道十绝镜在哪里?”
“知道。”
对方回答的很简短,但是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无需太过的废话,容隐将上清玉从布袋中倒了出来,递了过去。
之后那妖物便cao纵着潘钺笙的身体走去了那新房的床榻边,翻身躺在了上面。
只是如此过了片刻对方又突然起身,一旁的墨修明还以为是神仙显灵,那方才说要救人的是如何了得的仙人,这不过说话的功夫就把人给救回来了,连忙就走上前去,口中还不停的喊着“笙儿”“笙儿”的。
但是潘钺笙依然还是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的高不可攀,他直接看向了陈子清的位置,道:“这位道长不知可否帮吾一个忙。”
牵涉到了这人容隐便不再觉得无所谓了,上清玉给与不给区别都不大,若是对方真的能用得好,那便借了。
反正就算是出事也是与自己无关,还能换得十绝镜的下落。
可是事关到陈子清,他决不允许。
对方似乎是看出了端倪,摇头一笑,随后解释道:“吾之前受伤颇重,此时的精力不足以御得了这仙家法器,故想要请这位修为甚高的道长帮个忙借个力罢了,不会伤其根本。”
饶是如此,容隐仍是不太想答应,但是陈子清示意他不用担心。
这妖物显然与唐锦之前所描述的不相同,对方若真是有歹心根本无需废这么多的话,还以礼相待达成交易。
之后陈子清走上前去,那寄宿在潘钺笙体内的妖物便化作了一缕烟雾,那烟雾十分蹊跷,乃是九彩之色斑驳交映,猛地钻入了他的额间。
容隐一直跟在他的后头护着,见状忙伸出双手搀扶了一下,这才让没有准备的人只是倒退两步没有摔倒。
随后他再睁开眼睛,那眸子里便是同那烟雾一样的色彩,琉云璃彩的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琉璃。
“少侠放心,吾说话算数。”此时的陈子清已经是那妖物了。
即使他这般保证,可是容隐还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会出岔子,若非他无法c-h-a手师兄的决定,就是不要那十绝镜的下落,也不会让这妖物寄宿到他的体内的。
不过对方倒真的只是御起那上清玉,然后在双手之间汇聚起一股掌风,带着那圆润的玉石来回游转,渐渐地那掌风便隐约弥漫起先前出现的九彩烟雾来,像是瀑布下的虹桥被揉碎在了点点星河之中。
新房之中开始起风了,大红的床帏被吹得胡乱摇曳,抽打在床柱上,桌子上点的喜烛,放置的一些喜枣全都被扫到了地上,就连那木凳也是经不住倒在了一边滚了几圈。
这风作妖的厉害,让旁人都有些无法睁开眼睛。
容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在“陈子清”身边站稳脚跟,唐锦等人已经退出了房内。
“陈子清”掌中的烟雾范围越来越大,最后竟是已经足以将整个人包裹起来,他御着上清玉催动着九彩烟雾逐渐的向已经没了气息的潘钺笙靠近,像是活物一般一点一点的将那躯体吞噬干净。
房中的风更大了些,连桌子都被掀翻了,床头的红色帷帐也被吹的脱离了,被风卷在半空中圈圈飘舞,容隐将鼻间捂住更紧,只有如此他才能有喘息的空间。
四周东西撞击的声音,狂风大作的声音,那“陈子清”却是一动不动的丝毫不被影响,继续着手掌间的动作,脑后的墨发被吹拂的如同闪电般抽打身后的空气。
如此持续着不知许久,只听闻到一声咒之后那屋内的红绸便忽然落地,被风掀翻乱滚的桌椅也都缓缓停了下来。
容隐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见前方的人身形一晃连忙就迎上去将人拥在怀里,那九彩烟雾已经从他的额间钻了出来,随后如同烛火熄灭一般,噌的一下消散无影了。
“师兄?”
那妖物已经出来,可是陈子清却依然紧闭着双眼,让他有些不安,不过好在没一会儿人就清醒了。
“将这放入潘公子心口处,看着,勿扰我。”他将手中攥着的上清玉交给容隐收好,然后便脸色有些不太好的坐在床榻一角开始打坐。
得了交代容隐也不敢轻易打扰,只好按照对方的话去做静观其变,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怎么了。
门外的人见屋内已经停歇,便赶忙走了进来,那墨修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本想要开口去喊那躺在床上还是没有动作的人,可是却被一旁的容隐一瞪,不知怎的竟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潘钺笙心口间放置着那上清玉,玉石的周遭还朦胧的有着层层九彩烟雾笼罩着似的,唐锦崔月杉随后也就到了。
唐锦看到了一旁打坐的陈子清,又瞧见了容隐的眼神,便以口型问道:“怎么回事?”
后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暂且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