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姑臧的事,赵祚最近总要纵容羡之一些了。
“嗯?”
“今日去国子监,那几个老先生,给看了些今年秋试的治国策赋,有位郎君写的极好。”
“嗯,韩潮?”
“爹爹知道?”
“知道。”赵祚应了一声。
“羡之,你想见见这位韩潮吗?”谢无陵突然c-h-a话道。
“可以吗?”
谢无陵点了点头,约定道:“明日闲的话,可以让就木带你去见见。你吃完了去和他说说。”
“好。”羡之闻言,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饭吃完了,连谢无陵提醒他“慢点,别噎着”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
刨完了饭的人忽地就像风一般冲了出去,连谢无陵都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无可奈何。
“今日他不是才来,怎的又叫羡之去?”赵祚一边替他添菜,一边问道。
“他试卷叫我一杯茶污了。让羡之去赔个礼”
“嗯?”
“从山郎,”谢无陵将手中的竹筷放下,突然正色地问道,“你说岐国,当真可信吗?”
“怎么这么问?”
“今日羡之却叫人引去了国子监,我本来没想到那么多。以为是他有友邀请去的。他这般年纪有一两个在监学学习的士族朋友也不足为怪。”
“可岐国一提醒,我去了国子监才反应过来,这是算好了,要摆我们一道。而且岐国今日特地送来劾书,给吏部那人按的罪名便是卖官鬻爵。可我与羡之偏偏去了一趟国子监,而韩潮今日又来了园子。”
“你是说,韩潮的能力本该是状元郎,可现在有了今日我们这番动作的前提,一旦他真摘的头,可能转眼就会因为岐国之举被推上风口浪尖。”
“还有我们,一同风口浪尖。”谢无陵断言。
“所以你污了他的试卷,落榜也是意料之中了。”赵祚将谢无陵的筷子又塞回他手里,“再吃些。至于韩潮……先给他个名头,让他留在京城,待下次秋试”
“给观之请个先生吧。不借我们这几个人的名头。”谢无陵接过筷子,建议道。
“你是说,长乐?”
“不。”谢无陵顿了顿,又道,“韩潮本是陆慎成之友,趁陆慎成还在京城,不如……”
赵祚闻言,却并没接话,反是思考了一会儿,才问道:“一定要让他来?”
“嗯。岐国公主,我有点看不清了。”
赵祚皱眉,却先将筷子放下了。
“所以你要把她与我们绑在一处?平之,你是真的看不清她,还是不信她了?”
谢无陵闻言抬头,看向了赵祚,手却有些发颤。
“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从Cao稿箱里放出来 我有罪
第103章 疑岐国
其实谢无陵也不知道赵祚问题的答案。到底是因为看不清,想试探岐国,还是因为不信了,想借这个契机撇开与岐国的关系,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白。
“韩潮这人是有胆识的儿郎,不然我们没必要拉拢他。至于陆慎成,他的脾x_ing有目共睹,惠玄之后,你之前,可与沈长歇齐名扶风的一流人物,也只有他了。”
赵祚顿了顿,直言不讳道:“你若只是因为看不清要试探华姐儿,大可不必从他们二人这处下手。况华姐儿是什么人,这十多年我都拎得清。这么多年她的手没沾过血,她必不会害人。”
赵祚道来的谢无陵不是没想过,若真论起来,谢无陵心下有比赵祚这句话更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可这份开脱,谢无陵却不敢理直气壮地给岐国。
赵祚将面前的碗推了推,微侧身对着谢无陵,道:“陆家的玉鹿角是你曾托给她的,在居延城楼上,收到姑臧消息时,她直接就还予我了。”
那个理由被赵祚道了来,谢无陵突然连反驳的办法都没有了,他甚至不敢抬头,他怕抬头会从赵祚的目光里看到责怪,怪他自己多心。
“我……”
赵祚没有给谢无陵辩话的时间,继续道:“这还只是其一。姑臧事毕,居延的事也是早应该结束的。她,岐国公主本可先归扶风,便是论及述职,她也有机会在父皇面前参我一本,说我渎职,未待调令达,便领了山鹿营的兵离开居延城。”
“偏她是待你与羡之能回扶风时,才递的文书,说的是同归扶风的话。”谢无陵将赵祚的后话接完,才抬了眼看赵祚。
赵祚看着谢无陵咬了咬牙,以为他还准备反驳,便抬手,将手压在他肩头,继续抢白道:“小先生这次真的多心了,不然她何至于醒你羡之今日之举?”
赵祚的眸中神色已归于平淡,不温不火,让谢无陵看过去时什么也没从他眼里探究到。
谢无陵手下罢了筷,取了一方巾帕拭了嘴,才道:“但愿如秦国公所言。但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长乐手下也没沾过人命,宣城手下也没沾过,但没人保得了以后他们手中不会沾。”
赵祚闻言,无奈于谢无陵的态度和他陡生的古怪脾气,撇撇嘴到底没多说半字。
“明*你既要去见父皇,那韩潮的事,就还是让长乐做东,替你赔礼,如何?”半晌,赵祚起身,转话提议道。
谢无陵未驳,只跟着起了身,越过了赵祚往屋外走去。
“凭您做主,问我作甚。”
赵祚看他似使了x_ing子一般的举动,不禁抿了抿嘴,眼里没纳住的笑意都溢了出来,把方才一瞬间因为谢无陵无端猜疑元华而起的不愉都逐走了。
他对着那青衫背影,扬声道:“陆家的玉鹿角,我置在杏林里。”
谢无陵从后厢出来,绕了小径,直接去了杏林那方小屋,寻那赵祚口中的玉鹿角。
赵祚这句话虽然叫人听来没头没脑的,但依着他和谢无陵对话这说一句吞半句的习惯,多半是还有别的东西在和玉鹿角一起等待着谢无陵。
谢无陵的目光在进屋时,就落在了周遭,他细细打量了起来。
玲珑子仍归棋盘上,茶盏扣放,香未烧,尘未惹,一如平素。
步子最后停在了八宝架上,目光扫过了那第一排,也不过一些新奇摆设,都是羡之喜爱的。
第二排才置了几件友人旧物,谢无陵的目光停驻在了玉鹿角的旁边,那是一个新添置的漆木盒子。
谢无陵抬手取了下来,那漆木盒子面上相对刻着两只青鸾,若非谢无陵放了心思感受,只怕当以为这两只飞鸟为鹤。
谢无陵抿了抿嘴,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里面置放着三根如玉的丝状物和一张乌金纸。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几字:“旧弦珍藏,不舍还之,今得三根新弦,抵于小先生。不知中秋可否续听小先生昭行琴音?”
谢无陵看着这乌金纸,嘴角不知是何时噙起了一抹笑,笑意浓时,桃花眸里光华又盛了几分,似得春风来。只可惜赵祚这时无缘得见。
“咚咚——”
一着僧衣的小沙弥,正立于杏林屋外,叩了叩半掩着的门。他见屋内的谢无陵回身看了过来,进了屋。
谢无陵听了叩门声,转瞬便将笑意敛了去,挑了挑眉,尽力严肃地看向了那小沙弥:“何事?”
“惠玄师叔说那日您归昭行,看望妙法真人时,适逢他不在,是他…嗯…失礼了。过两日便上扶风来拜会。让小僧先行一步来这处替他告知小先生一声。”
“嗯。”谢无陵应声,见那小沙弥转身要离去,遂多问了句,“小师父来了不如吃杯茶再走?”
小沙弥显然对他这个“小师父”的称呼感到了疑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看向谢无陵,心中以为怪。
大概怪就怪谢无陵一直未受佛门约束,除却心x_ing上有些潜移默化的东西外,便再无一处如寺僧。
“怎么了?”谢无陵见状,不以为意地挑眉温声问道。
小沙弥得谢无陵一问,反想起了惠玄在他欲入扶风,离昭行时的叮嘱,立马低了头,合十双手,道:“没、没什么。”
“那吃杯茶再走?”谢无陵将手中的乌金纸置放妥当,才道,“同我来吧。”
他领着小沙弥出了小屋,阖了门,才走出了杏林,并未绕过浮光窗,反是直接取了浮光窗后的滨水道,去了离这儿最近的枕月旁的那方歇亭。路上遇着了一小僮,谢无陵便顺手招了那小僮端盏寿眉来。
二人进了歇亭,谢无陵邀他落座。
小沙弥许是第一次入世,未见过这般气派景,目光在这周遭游移个不停,一时没注意谢无陵邀他入座的动作。
谢无陵也不急的,他先落了座,悠闲地看向了仍立于亭中对事事都略显新奇的小沙弥。
杏林后是有一条通往城外官道的路,那是当初为昭行人来寻他而特地辟的一条隐道。
这条道确实在这一两年来,方便谢无陵避开旁人耳目,自然,也不用昭行的人绕城门入郭再经园门来往,浪费时间。
小沙弥第一次离开昭行,心下所感更是不同,贤山昭行,所见不过天地、青山与流云;扶风则大相径庭。他也是自杏林出来后,才知这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