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上温柔第一回,化作轻风绕指柔。
等姬天凤回过神来,还在少年的怀里,八岁的小身体被小少年抱着,轻轻柔柔的,仿佛害怕他被惊吓到。
笑着问道:“对不住,都怪我行车太急,伤到你了没有?”
姬天凤愣愣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也因为他觉得这个怀抱真的好温暖,这人的眼睛真明亮,他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好舒服。姬天凤想着,又忍不住往怀里面挤了挤。他能感觉这个少年笑了,虽然听不到声音。
一会儿,少年温柔地说:“你不要动,可能有点疼,我给你上些药,你后腰伤的有些厉害,我一会儿给你按按,可能会很痛,你忍忍。”
少年轻轻地把他向下平放在自己腿上,掀开他的衣服,抹上药,揉散开。姬天凤嘴呲的一声,心想,真疼。等上完药,姬天凤感觉好多了。还没等他歇过来,后腰上疼的他一下子绷直了,虽然少年一直揉揉的按着,可还是很疼,忍不住就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突然想到自外公外婆去世后,一个人吃饭,睡觉,对着牌位说话,莫名其妙的来的死掉了,只怕尸体都无人来收埋。来到这里又被强迫下跪,还被踢,被打,越想越伤心,慢慢地哭出声,声音越哭越大,最后竟然嚎啕大哭,哭着嗓子尖叫不已。
少年听到他这样哭,慌乱不已,连忙翻过他,抱在怀里,柔声说道:“这么疼吗?”
姬天凤却不理他,一直哭。少年宠溺地笑了笑,轻轻地抱着他,慢慢地摇晃着,柔声的哄着,好像他是稀世珍宝,好像他是被最好的对待着。渐渐地,哭累了,嗓子也压了,少年柔和地看着他,圆润的指腹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说:“还很难受吗?” 说完拿着一块温热的桂花糕,放在他嘴边,哄着说:“乖,吃点东西才有劲哭。” 姬天凤扑哧一笑,少年也跟着笑了。这一笑,姬天凤又看呆了,真好看,他想,这个人真好看。这样明亮的眼睛,这样温柔的声音,这样暖暖的怀抱。想着想着,连嘴里的桂花糕也柔软地跟着飘香了。
等姬天凤感觉不那么疼痛之后,还是不肯起来,赖在少年温暖的怀里。他想了想,凝神看着这小少年,虽然没有长开,却是一个美少年,带着笑意的眉眼,轻柔的嗓音,从他身上一阵阵檀香袭来,整个人散发着雅致温柔。这一生,再不会遇到一个人如他这般,让自己如此安稳,如此从内心深处散发着快乐和轻松,如此地,看着他就内心愉悦。他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片刻,姬天凤慌神地把脸埋在少年怀里。轻轻地笑声从上方传来,姬天凤埋的更厉害了,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带着紧张。
过了一刻钟,姬天凤不再犹豫,从少年怀里起身,解开自己的外衣和中衣,露出里面的白衬贴身亵衣,用小剪刀剪掉一个小方块。铁着一张倔强的小脸,咬破手指,规规整整写一个凤字。写完之后,双手捧着布块,犹如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往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凝重地看着少年,庄重说道:“我姬天凤愿与君此生结为契兄弟,无论富贵贫贱,终身不离不弃,君长我,若君去,我当以死相随。” 此一举着实有点诡异,轿外跟随的侍从各个面目奇趣,却不敢面露表情,轿中的少年更是惊异不定,端坐着,好像整个人都成了雕像,一动不动,两双眼睛震惊的看着姬天凤。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笑着说:“你今年几岁了?”
姬天凤回答:“我今年八岁。到了五月就九岁了。”
少年又笑着说:“我今年十六岁,你此举是向我求亲?”
姬天凤:“是,求百年之好。”
少年笑着沉吟片刻,应声说:“那好,我今日暂且收了你的信物,只是待到你十八岁,你需再遣媒人下聘我方信你是真心。”
姬天凤听他这样说,一下子眉开眼笑,正想上前去抱住他,却又听他说:“只是,我最厌烦朝堂而仰慕江湖豪侠,自由自在,天高地阔。你若想八年之后结为契兄弟,必成为一代有名的侠客,方能与我相好。”
姬天凤:“好,我应你。”
少年搂着他,瞧了瞧,笑着说:“你莫不是什么妖怪?”
姬天凤:“我若是妖怪,你还要我吗?”
少年:“嗯”
姬天凤一阵温暖四溢,只觉得从此以后在不孤寂,八岁的身体,二十四岁的灵魂,可不是妖怪。若是能拥有这么好的人一辈子,那就是死一百次也没有遗憾了。想着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抽抽噎噎,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只想快点长大。
少年看着他这个样子,又是好笑,抱着他,轻轻摇了摇。忽想起什么,命马夫赶着马车到姬府。
距离姬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少年让马车停下。轻轻放着姬天凤下来,笑着说:“我已送你到府,以后莫要乱跑,很危险。”
姬天凤:“你怎知我是姬府的人?”
少年蹲下来摸着他的头,宠溺地笑着:“有谁不知道姬府和姬府的三位公子呢?”
姬天凤一步三回首的看着少年,等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十年之后去哪里找他呢?正要回头去追,却早已经无影无踪了。又想了想,他知道自己在姬府,那十年之后,他可以来找自己。
却说姬天凤回到姬府,一家人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被姬司徒拎着去了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这事儿传到万岁爷那里,姬司徒连忙上奏请罪,万岁爷直说小孩子闹着玩,姬司徒再三恳请自罚俸禄一年,万岁爷没办法应允了。
也便从此时起,人言姬天凤:
姬家有二郎,痴迷学武忙。
一心做侠客,不爱拜朝堂。
但这话也不全对,毕竟作为姬家人,姬天凤在十四岁的时候随着他父亲,当时的征西大元帅姬靖远打过仗的。只是两年过后,又开始游荡江湖,行侠仗义,老皇帝当时想封他为武将,也被再三推掉了。众人更确认这姬二郎是个痴儿。
第8章 眯眼看花似故人,对面相识不相认
是了,这个人,这个白面郎中和自己八岁的时候遇到的人,气质一样,虽然年长了,多了一些成熟。依稀记得轮廓,应该是他。可不确定,毕竟十年,十年前,他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十年后,他是二十六岁的青年。而自己再过一个月就五月了,自己也十八岁了,和八岁的时候天差地别,他又如何认得出呢?
可这让自己一见钟情的本事,除了他还有谁,这温柔的气质,这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这个人儿,自己日日夜夜想着,梦里梦外念着,又怎么会又差错?自己自从学了武艺,每年都四处游历,寻找他的足迹,他既然爱慕江湖侠客,知道自己是姬家世代朝堂,不喜自己做官,定也是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侠客,哪里的少庄主说不定。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成想,自己大难不死遇到了他,又被他的师妹所救。还知道他叫温书玉。
可现在的自己,经脉都断了,武功也没有了,走路还要拐杖。他既然爱慕江湖豪侠,想来姬家的名利权势对他来说如云烟。
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怎么问呢?
问你曾经答应与我相好,你记得吗?
问这些年我为了你做一个江湖侠客,每日苦苦练功?
问这些年我一直寻觅你的踪迹,东奔西走?
还是问这些年我天天想你,你怎么不来找我?
问你是不是也想我?
问你是否把我曾经的诺言当成孩儿戏言?
问你,那个凤字你还留着吗?还是虽然哪里扔掉了?
还是姬天凤想着想,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一肚子的酸水就憋成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正想着,温书玉已经扶着他快到了居所。只见那姑娘看见他们过来,满眼欢喜,便奔跑着过来,拉着温书玉的胳膊开心地说:“师兄总算回来了,萱儿想死你了。”
温书玉温柔地笑着说:“师兄也想萱儿,快扶着姬世子到里面歇歇,预备些药,他的伤口似乎有些裂开了。”
姬天凤听着这话,连忙把眼泪憋回去说:“有劳姑娘了,这些时日,竟然忘了姑娘如何称呼,失礼。”
萱儿:“我叫李萱儿。你原来是世子诶,好厉害!我以后可以叫你姬哥哥吗?”
真是个热情,活泼可爱,心底纯善,又有豪气的女孩子,他们站在一起,看着真好,多好的一对佳人。
姬天凤再不能多想,也不敢多想,赶忙低下头,可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李萱儿看他哭的这样伤心,很惊讶,因为在最开始治疗的时候,烧红的刀子割着海水浸着有些腐烂的r_ou_,也没有见他这样哭过。现在只是伤口轻微裂开而已,应该没有大碍。连忙问道:“姬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温书玉拉住他说:“快让我看看。”
温书玉翻开的衣服,看腰的伤口处,确实已经裂开,丝丝鲜血往外流。姬天凤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他很想问,想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也这样给我上过药,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等我十八岁遣媒人,你信我真心,与我相好。此时千言万语尽在心中,却不能言语,现在的自己,这伤痕累累的身体,这废掉的武功,这个失败的“清风俏二郎”。
等温书玉上过药,姬天凤已经哭的差不多了。李萱儿看着这个姬哥哥有点哭笑不得,那么大的痛苦不哭,这会儿哭的这么厉害。帮着给姬天凤盖了被子,又转向温书玉说:“师兄,我去准备晚饭了。”
温书玉笑了笑:“劳烦师妹了,只是多些清淡的,另外我从镇上就诊回来带了一些桂花糕,在药箱侧面的兜里放着,你记得热了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