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阅一开始连孟楷隶都没有透露,而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清楚,才告知对方。
但是,秦阅既然口口声声说着“万辰就是王忱”,那没理由连他也瞒着啊!
秦阅早料到孙崇会为这事发脾气,进了门也不着急,随手脱了风衣外套,挂起来,很自在地坐下,“先决定手术方案吧,到时候我会让秦聆知道,她会过来照顾我,你不用担心了。”
孙崇皱眉,“你不和王忱说,倒叫你妹妹来?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个妹妹本来就是同父异母,现在又嫁了山西财主,你小心她胳膊肘往外拐。”
秦阅罕见地笑了一声,“遗嘱我都立了,还怕小聆什么?再说了,就算王忱在,能有什么用?他能给我手术签字吗?法律上,我算他什么人啊?”
“……”孙崇语塞。
“忱忱不愿意结婚,这一天,或早或晚就都要面对,我有准备。”
“那你想好了?要手术?不保守治疗?”
秦阅摇头,“既然手术能彻底治愈,我给自己脑袋里留个东西干什么?切了吧。”
“那手术风险你都清楚了吗?我绝对会给你找业内最靠谱的专家过来,但是该有的风险都会有,手术失败可能会致死,手术即便成功,也要面对一定几率的植物人、失忆、神经x_ing损伤等问题……这是开颅手术,可不是普普通通给你开个腹。”
“嚯,现在孙大院长开个腹都叫普普通通了?”秦阅难得玩笑了一句,仿佛心态很好,“医生都和我说过了,我还是决定手术。我现在好歹也算是壮年,身体机能都不错,做个大手术,后面恢复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等到七老八十肿瘤控制不住,你想再给我开颅我也承受不了了,有什么意义?”
既然秦阅都这么表态,孙崇也没有别的话说了。
他只好站起身,“那你歇着吧,一会我让主治过来找你,小孟,你和我来,我们把手续什么的办一下……”
所有人都走了。
秦阅坐在原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放了下去。一个人又呆坐了片刻,最终还是拿出了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出来,开始打字:“此文件用于手术后,如产生失忆问题,辅助回忆使用;起Cao人,秦阅;起Cao日……”
他最怕的手术结果,不是死,不是变成一个植物人,而是忘记。
哪怕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所有的经历,忘记工作,他都不想忘记的是,他的爱人是王忱,是一个死而复生的王忱,是和记忆中最深刻的面孔有些不一致的王忱。
最坏的恶果,就是他醒来以后,脑海里的人,是曾经的王忱,而不是他现在的样子。
他不忍再让王忱经历一次曾经被自己否认的残忍,于是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在最坏的恶果产生以后,逼迫自己必须回忆起来,也必须接受谁是自己的爱人。
……
漫长的飞行,经历了多哈的转机,最终在意大利当地时间下午一点左右,抵达威尼斯。
冬季的欧洲时常会下雨,本以为离开雾霾严重的北京,能立刻看到蓝天白云,谁知下了飞机,迎接他们的同样是y-in沉沉的天气和飘飘洒洒的小鱼。
王忱一路都没怎么睡好,加上天气的缘故,下了飞机以后,疲惫和情绪都让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沉默地跟随大队过了海关,小东去取行李,他便找地方坐了下来,赶紧给秦阅打电话。
秦阅那边过了好久才接起来,王忱忐忑又焦虑,带着点埋怨地问:“你还没下班吗?怎么这么半天才接我电话?都不担心我啊?”
“刚刚开会,手机开震动,忘了调回来了……平安落地了?”
王忱倒不是真的埋怨,只是分开以后觉得不安,非要让秦阅说点什么,才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听秦阅耐心解释,他很快也雨过天晴,脸上又笑了,“到了到了,海关都过了,小东正在等行李,你那边几点啦?”
“晚上,刚吃过饭,你呢?”
“还是中午,飞机上吃了好几顿饭,但都不是很好吃……等去酒店安顿下来,我要找地方搓一顿好的!”
王忱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笑着道:“小辰想吃什么?威尼斯我也来过不少次了,之前还陪高导过来看景,很熟悉了。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带你找到,中餐西餐?还是想吃点小吃?”
热切而殷勤的语调,一字不落地顺着话筒传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秦阅听出那边是罗少新的声音,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他轻声道:“你先取行李吧,我不说了,和导演他们维护好关系。”
王忱有点恋恋不舍,但他回过头,罗少新已经取好自己的行李,小东也在搬自己的箱子。他不好意思当着罗少新的面和秦阅打电话你侬我侬,只好答应秦阅,将电话挂了。
罗少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或不妥,继续介绍着:“也就是天气凉,不然最应该吃的还是意大利的冰激凌,真的好吃,你肯定一吃就上瘾……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带你尝尝真正正宗的意大利披萨,吃了你就知道,国内的必胜客那算什么玩意啊,意大利菜可以算是欧洲的食物之光了!”
“……谢谢罗导。”王忱应了一句,还是没什么心情应酬。
他努力不留痕迹地绕开对方,迎着小东走了过去,作势要拎行李。
罗少新站在原地,仿佛并没察觉王忱的冷落,而是对着那个背影,极温柔地笑了笑。
第88章 你自己头都绿了
虽然落地以后, 威尼斯连着下了三四天的小雨, 但在开机当日, 却是格外灿烂的晴天。
高思源导演从业多年,也难免沾染影视圈子里一贯的迷信,非要在开机的上午, 拉着所有主创找地方烧香做仪式。制片统筹围着威尼斯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能容下所有工作人员的大面积广场举办仪式,最后没办法, 只把导演组、主演, 和其他各组的组长叫了出来,每四个人坐一艘威尼斯的著名小船贡多拉, 大家对着威尼斯古老的欧洲建筑和轻柔的水波,以天地为神, 烧香鞠躬。每艘贡多拉上都摆了个小香炉,用来c-h-a香用——为了节约开支, 这些香炉还是制片统筹去找当地的中国餐馆借的。
作为男一号,王忱自然是和导演高思源,执行导演罗少新, 还有制片主任, 四个人共乘一船。
浩浩荡荡的贡多拉在河面上晃悠着远去,每个船上都有个人毕恭毕敬地对着天地举香。
王忱托着下巴看着,总觉得有些好笑——当然,他也是笑话的一员了。
罗少新拜完,挨着王忱坐了下来, 看见他几日来都有些没精打采的面孔上终于浮出了笑意,于是问:“怎么这么开心?像个向日葵,没太阳就笑不出来,有了太阳就晴空万里。”
这些天,导演组和摄影组都忙着去未来的拍摄场景踩点,王忱和另外几个演员熟悉,两路人马在白天根本没机会碰头。只有高导会在晚上回来的时候,把演员都叫过来读剧本。然而罗少新忙着和摄影组探讨分镜,也见不上王忱。只有偶尔在酒店走廊里碰面,打个招呼,也就擦肩而过了。
王忱笑一笑,指着正在鞠躬的高导说:“也不知道咱们现在拜的是哪路神灵,咱们这儿叽里咕噜说中文,人家的上帝搞不好听不懂啊。”
“说不准是玉皇大帝的意大利办事处负责处理,”罗少新跟着开玩笑,“现在全球化了,当神也不能固步自封啊。”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高导在对面坐下来,评价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脑子里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个想事儿的方式,有时候和小罗说话我都觉得有代沟……”
罗少新今年三十多岁,在导演圈子里,确实算是年轻。然而,挨着二十刚出头的万辰,实在又老成不少。他扭头看了眼笑眯眯的王忱,一伸手,揽住了对方肩膀,“我和高导确实有代沟,我明明和小辰算是一代人。”
王忱顶着三十岁的年龄,却仗着万辰的优势,很不要脸地推开罗少新,嬉皮笑脸地说:“罗导可拉倒吧,我是90后,您是80后,这根本就隔着辈分呢!”
高导见罗少新被怼,也开心起来,“咱们这里,70后,80后,90后,算是三代同堂了。”
罗少新倒是不怎么在意,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高思源,又重新揽住了王忱,“高导,您帮我们合个影吧,这也算是我和小辰第二次合作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两个这关系,可该更上一层楼了。”
坐在漂行的贡多拉上,耳边是意大利人爽朗的欢声笑语,王忱的心情自然也明媚不少。
他身体微微向罗少新的方向靠了一点,冲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愉快地留下了出国以后的第一张照片。
只是,王忱没想到,罗导当晚就将这个合影传上了微博。
罗少新:再次与@演员万辰合作,实在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新朋友变老伙计,意大利的风景也没有我们国产小鲜r_ou_美!
这原本无非是条普普通通的微博,可有心人还记着年初的时候万辰被曝光是基佬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八卦:“难怪万辰出走瞬星经纪,提前解约,原来是抱上了新大腿”;“认识导演竟然比金主还好使,我说怎么这么快就能拿到高思源导演的机会,原来是有罗少新这个橄榄枝”;“看来当初的金牡丹奖确实是瞬星老总的分手费,演了人家的男一号,拿了奖,就立刻跑路换下一个sugar daddy,这个万辰是厉害的主儿”……
负面的猜测一下子把这条微博传播率直线拉高,但恶评似乎并没来得及维持太久,就被腐女们的攻势给盖住了——
罗少新的颜值虽然比不上娱乐圈里的影帝鲜r_ou_,可好歹在国外读过几年书,衣品不错,人也收拾得干净清爽。这张照片的环境有天然的正面优势:照片里两个人双肩相接,笑容灿烂地坐在威尼斯水乡最有名的贡多拉小船上,背景蓝天白云,映衬得两人格外明朗。万辰比着“耶”的手势,像个阳光的大男孩。这样的形象,要比一开始万辰和秦阅所曝光出来,在酒店昏暗光线下r_ou_欲味道十足的舌吻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