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专治各种不服 作者:小宴(下)【完结】(58)
“回,你回,我这儿甭cao心。”牛叔很慷慨。
乔立谢过对方,正要继续工作,画面一转,有人喊:“立啊,道子哥回来了,找你呢!”
“道子哥?他好多年没信儿了,咋突然回来了?”
“他娘死了就没回来过,在城里发达了?”
“人家出国啦!现在是洋人呢,发财啦!”
村子里议论纷纷。
镜头立刻在这样的声音里给了万辰一个特写,男孩的眼神有些空洞,俨然还没意识到这说明着什么。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简单归了归,拎起一个小工具桶,“牛叔,那我走了,明天再来帮你啊。”
“去吧,你道子哥小时候最爱和你玩,搅合泥巴就你俩最厉害,哈哈!”
乔立温吞地笑了笑,低头出去了。
镜头里,沿着墙根行走的男主人公,在迈出门的一瞬间,堪堪被一缕日光照过。
那光从他身上几乎是急转而过,在下一个拐弯就消失不见。
乔立站在原地愣了下,做了个回头的动作,像是奇怪有什么失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画外音响起一个男人的喊声,“乔立啊!”
“道子哥?”
乔立几乎不敢与胡子拉碴的对方相认。
比他大了七八岁的哥哥,面目沧桑。但他衣着体面,手里甚至还拎着个电脑包。
画面迅速切给了一个远景,两人的对比是这样的鲜明。而下一秒,场景便转到了村子里一个破烂的面馆,但很显然,已经是村子中罕有的“餐厅”了。
“你咋回来了?”
“我回来办点手续,要自己开公司了。”
“那还回村子里。”
“顺便给我爸修修坟。”
“噢。”
“你家咋样,还好不?我听人说,你妈病了?”
“咳嗽,但也没啥大事。”
“得去医院看啊,立,去过县里没?你姐还在那头不?”
“说要去省城了,我姐夫说是要换工作……”乔立明显避过了母亲的话题。
镜头正对着万辰的脸,男孩说话时睫毛眨得快而不规律,俨然是努力收拢情绪的象征。
画面切给了一望无垠的荒野,这里,是毫无希望,干涸而守旧的村落。
“你和我一起去意大利吧,去欧洲,我开了公司,给你发钱,你给我干活。”
“哎,我不会说外语,咋去?你去吧。”
“你拿钱,给你妈治病啊。”
“不了,不了,我妈也离不开我。”
“送你姐那儿啊。”
“……那像什么话。”
几句对白间,镜头反复在特写与中景间反复切换,跳跃的剪辑让观众并没有迅速在纯粹的对白中感到枯燥。
但也近乎是极限了。
高思源导演凭借丰富的经验,早就察觉到这一可能。
剪辑在几个村落的空镜后切回面馆,乔立和道子哥都已经站了起来。
“你再考虑吧,想要来找我,随时说,你有手机吗?”
“移动电话?我不用那个。你就打家里电话吧。”
道子哥有点无奈,“好吧,你想想。这你拿着。”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乔立刚接住,一摸便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他赶紧往外推,“哎不成不成,哥,我不能拿你钱,我娘知道要打死我。”
“这算什么钱,拿着拿着,你娘病着,赶紧去城里瞧。”
“真不行……”
“我和你说实话,乔立,这点钱不够我在威尼斯给工人吃一天饭的,你拿着吧,来威尼斯,和哥哥一起发财。”
乔立抓着那一沓钱,似乎很为难。
道子哥突然笑了,没说什么,直接抬步走了。
镜头顺着他的背影摇给日光,灼热而刺眼。
但下一帧,便是突然的黑暗。
剧烈的咳嗽瞬间响起,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漏进一束光,伴着那光,义无反顾地踏进这黑暗里的,正是乔立。
画面一切,一个正打镜头定在了万辰的面孔,他张口想喊妈,可这一声,竟然被生生梗在他的喉咙里。
镜头反打,立即展示了乔立母亲狼狈地伏在床头剧咳,老太太扶着桌子,大概伸手想抓水杯,可就是这样有限的距离,她抬手,依然碰不到。
当画面再一次转回万辰脸上的时候,观众瞬间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挣扎。
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如此无能,对母亲的病情毫无益处是何等的痛苦。
母亲的病每况愈下,而他却爱莫能助。
男孩几乎是瞬间就做下了自己的决定,观众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妈,喝水。”
慢慢推近的镜头里,万辰的眼中似乎有泪,又似乎没泪,他趁机抓住了母亲的手,低声问:“我送您去县里,和我姐住吧?我……我去赚钱,给您治病。”
秦阅盯着大荧幕上,那张精致而动人的脸。
突然想起在他自己事业上升期的时候,王忱的父母,似乎就这样重病过。那时候他在北京,被两个电视剧的项目捆住,根本赶不过去,而王忱的父母也根本不愿意见到自己。他烦躁又自暴自弃地想,就让王忱自己去处理吧,那是他的父母,要是连王忱都处理不好,他过去,能有什么用呢?
秦阅大笔大笔地往王忱账上打钱,又托关系联络了医生,让王忱随时可以接二老来北京治病。
可一直到王忱打来报丧的电话,他的父母都没有来过。
秦阅忍不住想,那时候的王忱什么样呢?
是不是就像荧幕上的那个人,明明脆弱得已经不堪一击,被现实伤害得连挤出一个微笑都艰难。
可他只是嘴唇翕动,眼睫轻抖,用努力平稳的声线,安慰自己身边的人?
乔立背着母亲,一步步走出了山沟,送进了县城姐姐和姐夫的住处。
原本不太愿意的两口子,听说乔立要跟着同村的“道子哥”一起出国打拼,顿时喜笑颜开,保证会把母亲(岳母)照顾好,只叫乔立按时寄钱回来就行了。
“道子哥”已经成了他们村子中神话一样的存在,跟着道子哥,谁都能发财。
于是,乔立就这样上了道儿。
坐飞机,转火车。
高思源导演用几个快速的运动镜头将乔立从干燥的荒漠,带去了贡多拉摇摇晃晃的威尼斯水城。
画面背景音是嘈杂的意大利语,观众不大听得懂,乔立自然更听不懂了。
与先前阳光灼目、爆土狼烟的画面不同,镜头里的威尼斯,蔓延的天际与水源,鳞次栉比的建筑,都是灰色的,温柔却y-in沉。
这里没有嘹亮的信天游,原始而传统的宗族气氛,有的是带着对你不置一词的本地人,和充满打量、试探,甚至是取笑的眼神。
这里是异国,是另一个世界。
从原始到现代,仿佛一架飞机就将乔立带去了一个完全无法独立生存的地方。
好人缘的他突然沉默下来,带着警惕的目光,环顾身遭。
故事的剧情没有太大的起伏,高思源在这部电影中的镜头用得十分克制,很多时候都在引领观众扮演一个冷峻的旁观者,既带他们看到威尼斯作为旅游城市的美好,也让他们看到乔立作为一个异乡人,在这里艰难地生存。
他住在窄小的阁楼上栖身,每天耳边充斥着嗡鸣一般不懂的语言。天刚亮就起床到工地上干活,午休只有半小时,吃个冰冷的三明治,便又返回造楼。威尼斯的水城特质让这里没有太高大的商业楼房,但本地居民和旅游设施的建设却少不了。
道子哥的施工队已经在这里干出了名声,每个月乔立拿到的欧元,都一点点变厚。
他给家里打电话,只有说到钱的时候,才能听到姐姐殷切的关心。
但乔立并不在乎这个,他不停的问:“妈怎么样了?”
镜头便因而穿回县城里,年迈的母亲身体上绑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姐姐麻木地送来三餐,冷漠的交流,偶尔带着外孙来遛一遛,老太太脸上才难得流露出一点欢喜的笑容。
老太太也问:“你弟弟怎么样啊?”
姐姐说:“赚钱可多了,都是为了孝顺您,您就放心吧。”
乔立的母亲果然放了心,再闭眼,便永眠了。
而这一切乔立都不知道。
威尼斯也有晴天,他坐在船上,去下一个施工单位。
道子哥有意无意地透露想提携他,跟着自己一起做工头,参与整体项目。
乔立有些没自信,“我都不会说意大利语。”
“学嘛,你住在这里,天天和意大利人打交道,很快就学会了,我就是。”道子哥叼着一根烟,然后分给了乔立一根,余光趁机打量他,“你妈的病好些没?”
乔立眼神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嘴上说:“我姐说,挺好的,就是要住院,住院很多钱。”
道子哥闻言放心,就像意料到乔立一定会跟着他来一样,拍了拍他的膝头,“跟着哥干吧,这里适合你。”
适合吗?
乔立抬头望着远方的水。
因为换去了新工地,他们每天都会路过叹息桥。
他问道子哥为什么这桥叫叹息,道子哥其实不知道,只说:“路过的人都愁,谁过来都叹口气,就叫叹息桥。”
乔立便轻轻叹了口气。
年轻人跟着贡多拉摇摆的幅度,轻轻晃着身体,随波逐流,就好像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镜头慢慢地摇,过渡到乔立的正面特写,万辰的眼神里有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犹豫,他的手攥着船帮子,很用力,像在和自己较劲,可他的眼神又是那么空洞。
观众都明白——他是想回去的,穿c-h-a的几个男主人公梦境的片段,都是关于他和母亲的童年,他是那么记挂自己的母亲,又渴望报答她,正是这样的情感拘束了乔立,令他反而不得不留在威尼斯,留在一个自己根本不快乐的地方艰难地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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