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面准备挤上去,刚踏上车,转过头看到他仍旧被挤在从后面上车的人群里不能脱身。赶紧回身下车,费力地穿过人群,挤开他身边的所有人,来到他这儿拉紧他的手,让他跟着我行莽撞之举,从后面挤上车去。
车上已经没有什么空隙,人挨着人,望到前面去,全是一片黑黝黝的脑袋和一张张满头大汗的脸,三五成群你说我的“不是”,我说你的“是非”,嘻嘻哈哈,欢声笑语。
还伴随着售票员在人群中如鱼游水那般经验老到地在人群中穿行。
“来来来,从后门上的买票了啊买票了啊。”
我把他带到右侧的扶手栏杆处让他侧身进去,用身体抵住背后的拥挤,给他腾出一点能透气的空间。
“你刚才都快从前面上车了,怎么又下来了?”他问。
“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绝不离开。”
我回得几乎无声,节奏也说得慢半拍,他看我唇形懂了我的意思,即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错开我痴恋的眼神往车窗外看。
看他斯文儒雅又容易害羞难为情的样子,我就想笑,跟他说:“你太斯文,放在古代妥妥的是一个知书达理的秀才,满嘴的礼仪道德,满脑袋的儒家思想,满身的书卷气。”
“所以你才这么喜欢我?”我看懂了他的唇形。
“嗖”现在换我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车上的人,还不安宁,自顾自地说话聊天,谁也没在意我们两个太过于亲密无间的距离。不过,想想也是,这车上谁和谁不是挨得这么近?靠得这么拢?
我向他伸出手去,想抱他,他发觉了挡住了我的手,我明白他的意思,便改了想法,去拉他的手,拉到放在我们之间,这样拥挤的环境,除了我们自己是没人能看见我们双手紧握十指交缠的。
我趁着车身摇晃的瞬间,把头假装晃过去,嘴唇在他耳畔轻轻擦过,惹得他一双眼睛似火有怒脸却含羞带笑。
他一双手冒出汗来,朝别处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才又重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来。
“安倾,在车上别这样。”
“可我忍不住想抱你。”我双眼似泣嘟嘴装可怜。
“那……等到……回家去。”
哈哈哈……真是个太惯着我的人。
我们一起从菜场提着菜肩并肩漫步走回家,这里早已没了刚才的拥挤,也没了那些叽叽喳喳的考生。
“昨天作文你写的什么?”
我心里咯噔咯噔跳,不敢回答。
在车上的时候,一大车子人考生就超过了三分之二,十有八九的聊天话题当然离不开刚结束的高考。车上的人七嘴八舌,有说数学函数的,有说文综里地理那题出得简直都快把我们当成地理学家和天文学家了,有说理综哪个题曾遇到过,哪个题的化学方程式里的催化剂应该是什么,还有的在印象最深的英语选择题里,问对方的答案选择的是哪一个,或A或B或C或D。
我们旁边的另外几个说到语文古文考默写李太白《蜀道难》的事情,大多呜呼哀哉大大悲叹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喧豗’和‘壑雷’不是写不出前者,就是写不出后者,有的甚至根本背不下来。
反正都犯着考生考试结束后普遍患有的通病。
我哥随口问我有没有默写出来这两句,我朝他得意的笑说:“那当然,古诗词古文章那是我的强项。”
他笑着朝我点头表示相信我。
其实,这个强项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我在古文方面要比现代阅读理解强了很多。记得初中的时候,默背朱自清的《背影》和《荷塘月色》,花了我整整一个礼拜到最后都还没能背得顺溜,倒是能用一个下午背下来李令伯的《陈情表》和诸葛先生的《出师表》。当时我哥也挺好奇问我为什么能轻易背下来古文却老是卡死在散文里面,我解释道那是因为古诗词和古文章大多押韵对仗有一定的格律规则,且若能轻易翻译出里面古文字的现代意思,又一目了然地看出其中的通假字,那么大概意思就都清楚了,再多念两遍,押韵对仗朗朗上口,不想背下来都不行。
我们继续沉默,听那些学子说他们永远聊不完的试题。
我哥本听得本毫不在意,只是听到有人说起作文来,他才面色有所改变认真专注听起来。
某个考生说:“昨天考的作文,主题范围也太宽了。”
另一个随波逐流:“就是,完全和模拟考的不一样,不给材料表达,也不给漫画提示,就一个范围给出来,就要我们紧扣主题,自由发挥,谁都不知道出题者的最终心思。我胡乱下笔肯定是辞不达意,会扣分了。”
又钻出一个来:“连你都这么说,那我今年的作文肯定没希望了。”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脑门儿上直冒汗。
他以为我担心作文太难,写得不好,不敢回答,所以又问“今年作文很难?”
一路回来,他从未问过关于考试的事,心里暗道:“完了,要怎么瞎扯蒙混过去”
我哥以为我没听见,又问:“安倾,今年的作文具体考的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只能和盘托出:“就你听到的那样,没任何提示,就只给出这么一个标题:请以‘你想要说的话’为主题写一篇文章,范围自取,标题自拟,题材不限,限800字。”
“就这样?”
“嗯,就这样。”
“范围确实太广泛了些,怪不得都说难了点。”顿了顿,他又问:“那你写了什么?”
回想起头一天上午我最后翻到作文,看到作文题目要求的时候,也不免心里暗骂:“这出的什么玩意儿?”
有点难!这样的心境确实是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