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秦白……”
易为春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话,听人一句话摆布跑过来的是他自己,秦白的不高兴他是很能理解的。当初,是他让秦白走的,现在何苦又巴巴地去招惹人家。可木已成舟,想要回去也得等天亮,他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也没想着要过夜,连洗漱用品都是丁凯城身经百战,临时帮他到机场的便利店买好塞他包里的。
那时候他一门心思只想着,看一眼就好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易为春伸手拿着火钳撩了撩火,问。
“这……诶机缘巧合吧。”赵默含糊其辞,没把秦白的事供出来。他伸了个懒腰,转移话题,“天不早了,收拾收拾睡了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我们这屋小,估计得委屈你挤一挤了。”赵默背过身去整理铺盖,“那什么,秦白,你就跟小春先挤一个晚上吧。”
原先秦白是唯一一个病号,还是带着外伤的,他们让出了全屋最大的一张床给他。
“不行。”秦白宛如被踩着了尾巴,跳起来严词拒绝。
“两个大老爷们挤一挤怎么了,你就这么娇气?”赵默挑挑眉,回头看他。
秦白张张嘴,“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他两三天没洗澡了,还一股子中药味,身上一定臭烘烘的,让他和易为春睡在一起,不如杀了他。
“诶,秦白不是有他那什么自发热的睡袋吗,你干嘛要人家挤一块呢,秦白腿还没好,万一磕着碰着,我看也不方便……嗨你掐我干什么啊!”马六瞪赵默,又被对方在棉大衣里狠狠掐了一把。
易为春作为当事人,默默举手,“那个,我去村里借宿一晚,问题不大的……”
秦白张张嘴,又沉默了。
赵默看他表情,偷笑,“你可别,有人怕你半夜跑咯。”
最后还是易为春用秦白原先的睡袋,走马两人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火塘只闷着微红的星子,借着那一点光,秦白盯着睡袋外易为春的一缕黑幽幽的头发发愣。
现在没有人会逼他染金发了。
易为春是真实存在在这里,而不是他一如既往的一个臆想,一个自我安慰或者一个胆大包天的僭越吗。
他为什么会来,又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他盯着那缕头发盯得眼睛生疼。
秦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他最近这几天当病号被养刁了,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不干活就不干活。他刚开始还有点懵,瞥到地上的睡袋,连忙跳起来,一瘸一拐冲出门去。
易为春就背对着他,坐在院子前的台阶上,不知道在抬头看什么,也许是在看云,或者是在看鸟。
其实易为春挺喜欢发呆的,秦白那时候和他住在一起就发现了。他平时在宿舍有时候会突然扭头看窗外,在化妆的时候也呆呆的经常漏接造型师的话,甚至有时候公演下台了,别人都肾上激素分泌过旺劲儿没下来,只有他总是一副没电的小机器人的样子。
秦白总是找准这样的机会,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
秦白看着他,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易为春头发很软,不怎么做造型都会看上去很柔顺,在苍苍的雾中透出一种青色。他从头到脚都很白,指尖近乎透明,整个人就像一颗晨露。当初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易为春从前的样子,这个人在他心里总是美丽而飘渺,在高楼或者云端,仿佛落不到实地。然而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他是真正属于这里的人。
他站在门边,突然有点不敢过去。
易为春也许是听到了背后的响动,回头看到了他。
“早上好。”秦白连忙挥了挥手,“吃早饭了吗?”
大概是没有的,易为春不吃早饭。他突然想起这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易为春摊开手心,是几粒糖,包装亮晶晶的。他嘴里含着一粒,“包里翻出来的,可能是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的。”
他递向他,“应该没过期。”
秦白慢慢走过去,从他手心里拿了一粒,剥开糖纸,细细把它叠好收进口袋里,坐在了易为春的旁边。
第124章 国色
上一次像这样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来着。秦白把糖含在舌底,怎么也想不起来。也许是在海岛拍《Mr.mirror》的时候?总之每次这种时候,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病号就是了,平日里总是东奔西跑,连这点余裕都显得弥足珍贵。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远处竹林落下一只白鸟,易为春盯着它看。
秦白心想,他到底是问了。他突然有种如释重负,“刚开始,我只想逃走,离开你越远越好,我怕自己看到你就会发疯,别人提起你我也会发疯。我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什么人也不见。MIXing从来不是属于我的,甚至我的家其实也不是属于我的,他们要的那个秦白只是我撒的一个谎。突然跟家里面的人说要当偶像,又突然退团,甩给他们一个烂摊子。”他自嘲地笑笑,”我不知道说要回去,究竟是要回去哪里。”
易为春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很孤独。他所追求的东西势必不会被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理解,连对方也不理解,欢欣不是欢欣,痛苦却是真实的痛苦。
“不过现在,我留在这里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在这里真的很开心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只是想找一个更靠近你又离你更远的角落把这些喜欢偷偷藏起来,即使它本身就已经不见天日。“你其实不用来的,之前这里还有记者。”
易为春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怕记者,当初在总选的时候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提起总选,两人都有些五味陈杂,因为总选,他们在外人眼里,早就成为彼此讳莫如深的故人,仿佛一切发源于总选,如果没有总选,如果他们不是在当时当刻以那样的形式相遇,也许结局会有所不同。那个盛大而混乱的时刻,他们针锋相对又纠缠不休,大义凌然郑重其事做出了牺牲,站在台上犹如烈士,结局却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