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栋破旧的楼房立在远方,年时倦指了指它,还说了些什么,但甘来似没有听清楚,他铮铮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有种莫名的感觉。
阳光淡淡的,大概是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的原因,大概很少有人来过这里,脚下没有路,有的是一簇簇不知名的野Cao,碧绿色,生机勃勃。
这里还有条河,但看不见,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应该是在那一排树的后面,会有鱼吗?不知道。
这里很安静,有鸟鸣,有踩过Cao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乍一听像是老鼠在黑暗中爬动,但甘来似知道,这不是,这里到处都很亮,都很美,没有老鼠,没有垃圾,没有蟑螂,什么也没有,那些都没有,只有……
甘来似看着身边的人,他蹲了下来,摘了朵小花,别在甘来似的耳边。
“真可爱。”他说。
甘来似有些心跳加速,伸手摸了摸,突然慌乱地转过了头。
他也没再多说,拉着甘来似的手向前走着。
路过一片Cao地,路过一排树林,路过满是沙子的小道,到了楼下。
这一栋已经有些岁月了,前几天下过雨,这儿的青苔生出来了,跃上了阶梯,满目都是青色。如果再往上看看,就会发现,每个房间都没有窗户,只有窗棱在风中动一动,关上或打开。墙面是黯淡的黑色,正面没有任何植物,但左面有一整面的爬山虎,耀眼的绿色,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到给这一栋有些诡异的房子增添了一份生气。
房子后有一颗树,比房子本身还要高,透过后面,伸展着枝条,像是在看见了甘来似,动了动树叶。
“一起上去吧。”年时倦说。
甘来似点了点头,用自己偏小的手反握住年时倦,年时倦像是有所感觉,低下头,笑了笑。
是真的有很长的岁月了,但不知为何还存在。
楼梯是木制的,经过岁月的腐蚀,一脚踩下去都也不敢用尽全力,怕“咔嚓”一声,这一节楼梯连带着整条楼梯、这栋房屋,都倒塌下来。
俩人步伐都轻轻地,上了一楼,年时倦毫不停留,上了二楼,年时倦偏头看了看右侧,上了三楼,年时倦脚步加快了些。
“到了。”年时倦所。
目的地是顶楼。
俩人手依旧没有松开,走到了顶楼边,将远处、进处的景物收入眼底。
“啊。”甘来似发出了一声喟叹,又向前多走了几步。
年时倦也跟着向前多走了几步。
有些看不清,有些模糊,甚至有些只能分辨出依稀的色彩,但真的是……太……瑰丽?广阔。
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河流,一大片一大片的蓝天,和一大片一大片的楼房。
来处在远处,近处是他乡。
这里是完全陌生的,是完全不曾到达过的地方,但却又好像每一天到达过,都走过。
从那里走来,是那里的Cao地,是那里的河流,是那里的花。都是那里的,却也都是这里的,都是我所经历过的。
而远方,是有些模糊的,是终会到达,是所渴望的。
一代代远山,层层叠叠,起起伏伏,隐约在灰白色的天边,不大清晰,但又终究会清晰起来。
“你喜欢这里吗?”年时倦的声音也很模糊,像是朦胧在风中。
“嗯。”甘来似说。
年时倦笑了笑,没多说,“走了。”
甘来似点头,却没忍住,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
“当你还在低处看到高处的风景时,不要为之沉迷,要为之努力。”年时倦说,声音低沉,但转而又欢快了起来,“我爸说的。”
甘来似听不懂,但又好像隐隐约约的懂了。
“什么是高处?什么是低处?”年时倦又继续说着,“你所喜欢所向往的就是高处,你所处在的现状就是低处。高处永远在越来越高,低处也永远在越来越高,当你没有什么再继续渴望的时候,你就可以回过头,停下脚步,一直站在那里了。”
“这还是我爸说的。”年时倦说,“我感觉自己好像懂了,但却一直都没有懂过,你懂吗?”
甘来似看着年时倦的笑,摇了摇头。
年时倦没有什么意料之中的感觉,只是继续笑了笑。那笑不算愉悦,却也不算苦涩,就只是闷闷的,有些淡。
“走吧。”过了一会儿,年时倦才说,“喜欢吗?下次还带你来。”
甘来似点头,像是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带过别人来吗?”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年时倦说,又弹了弹甘来似的额头,“所以记住了啊。”
甘来似点头,依旧是那一句——
“我记住了。”
年时倦也点头,脚步加快了些,“事儿还没完,还有个地儿让你去,时间不早了,走快点儿吧。”
约定是下午六点到西华路,但已经五点了,年时倦打了个电话,准备叫苗湘来接,这破地儿,没人来,也不知道苗湘能不能找到,只能先走一段路。
“走不动了就叫我,我背你。”年时倦说。
甘来似点头。
所幸苗湘还是知道这个地方的,来得也快,俩人走了没多久,就看一辆车迎面而来。
“祖宗,快上来。”苗湘说。
年时倦不慌不忙,依旧是先抱甘来似上了车,再是自己坐了上去。
苗湘在一旁看着直冒汗,又不敢多说,只能磨着牙,看着后视镜,企图让俩人感受到点紧张的氛围。
可惜,俩人都冷冷淡淡地,连个眼神也没给苗湘。
俩人一坐稳,苗湘就“唰——”地一下开车冲了出去,表情狰狞,力度之大。
“哎哎哎。”年时倦喊着苗湘。
“什么事!”苗湘没敢分神,也就没顾上自己的语气,急冲冲地回了一句。
年时倦挑着眉,看了眼甘来似,决定大人有大量绕过他一把,“有吃的吗?我饿了。”
苗湘方向盘歪了歪,“没有。”
“啧。”年时倦也不是饿,他是担心小屁孩儿饿着了,就冲他那傻样,饿死了怕都不会开口。
甘来似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了颗糖,递给年时倦,这是他去快递站旁,一个人给他的。
“啧。”年时倦又啧了一声,“你看看他,再看看你,苗湘,你有什么用呢?张嘴。”后一句话是对甘来似说的。
甘来似有些疑惑,看着年时倦,歪了歪头。
“我不饿,看你这傻样不是饿了?”年时倦又递了递。
甘来似愣着,张开了嘴,吃下了那颗糖。
“好吃吗?”年时倦问。
“嗯。”甘来似点头,虽然没有笑,但眼里却满是笑意。
☆、嫉妒
“祖宗,你先进去,我去停下车。”苗湘将车停到路旁,催促着。
“嗯……”年时倦有些懒懒地,慢悠悠地走下了车,拉着甘来似的手,穿过马路,来到画廊门口。
有几人进入,也有在一旁围观的。
年时倦不是很在意,拉着甘来似的手走进了画廊,对于自己作品的展示,他还是挺想看看的。
他所没有注意到的是,一辆熟悉的车听到马路对面,驾驶室的窗户打开,有个人,看着年时倦走进画廊,手里拉着甘来似,面容狰狞了下,又恢复平静。
“不过是个孩子。”这个人是尤对,他声音低低地,像是在安慰自己,却又忍不住地猜测这个孩子是年时倦本人的吗?明明他在他身边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近距离接触到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突然……多出来个碍眼的东西?
自幼和年时倦一起长大,他懂年时倦的x_ing子,正是因为懂,所以才知道和年时倦如此亲密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现如今这一份本只有他自己独享的东西突然被别人夺走了,尤对满胸腔都是嫉妒。他想进去看一看。
时倦,时倦,时倦……
一声一声,从舌尖轻柔地弹出,又在口腔中徘徊了一圈。
真的好想拥有你啊……
尤对轻轻地笑了下,过于轻柔的声音在车厢里格外诡异。
年时倦不知道有个人跟个变态似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在看自己的画,从第一副开始。
甘来似也跟着年时倦的视线,看着眼前的画,但他看不大懂,他能感觉的身旁有许多人投来好奇的眼光,像微微凸起的刺,一下一下的刷在身上,有些敏锐的痛。
他将视线投向年时倦,看着年时倦认真的样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那么的慌张了,但正因为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才发现,或者说是一直都知道,但从来没有在这么一瞬间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排斥感。
年时倦的身边像是有一道一直围绕着他身边流动的河流,看不见,但偶尔会发出“哗哗”的声音,告诉旁人——我和你完完全全不一样。即便他笑着,即便他用手拉着甘来似的手,但甘来似却感觉自己丝毫抓不住他,离他很远很远,或许低一个头,眨一下眼,他就在远处,彻底触碰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