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王之解药,非我所能染指之处,可陆琮自幼便体弱多病,算是药罐子泡大的,旁人使不得的法子他却可以一试,若你还愿信我,或许可以以毒攻毒,来破此局。”
惨白的月光透过伶仃的窗缝洒落而来,映在景初的脸容之上,他眼角的那道狭长伤疤愈发显眼起来,好似利刃最夺目的那抹流光,终是划破了一地平静。
(二十九章)
阶前落英纷纷,熏笼黯倚,隐见窗纱曼曼,瑟瑟流光。
陆琮披了件外袍立在小菱窗之前,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透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之感,未站了过多时,他便有些难耐,从喉间溢出几声堪堪的低喘。
身后侍候着的奴从见状忙走上前来,方将人扶至小榻上稍作歇息,等在偏厅的老医师便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大公子,不是老夫年岁大了絮叨,您这刚好转了些,又跑到窗前吹起冷风来,真是……”
“是是是……”陆琮忙一连声的应下,止住了老大夫的话头,“我这次旧疾发作的凶险,多亏周老您医术高超,这才转危为安。”
那老大夫听了这话,极是受用,神色也和缓了许多,“不过大公子,老夫倒是有一事要禀告,前些天您沉疴复发,又因着落水着了寒凉,状况极是糟糕,老夫试了多个药方子也未有见效,却是无意之间听了几个洒扫的下人议论,说是院子里生出了一丛奇怪的Cao药,一看才发现乃是味罕见的药材,看见此药老夫便想起了从前在古书上见过的一剂药方,以毒化病,用药之后果有奇效…….不过老夫总是觉得事有蹊跷,想着还是得跟大公子您知会一声。”
陆琮拧紧了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起来。他刚刚清醒只有数日,便有手下人接二连三的回禀消息,说是顾聿被私自逃出去的景修一剑刺伤了心肺,几乎丧命,陆珩自是暴怒不已,派人把景修押解在鬼殿,不日便要把人提去京师交给顾氏一族处置。
仔细想来其中关窍,便是层层叠扣。景修窃取令牌,又不曾发一言辩解,如今回想,想必大有隐情,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不得己而为之才是。
不过这一切仅是猜测而已,在未得确凿证据之前,若是贸然搬上台面,怕是占不到半分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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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Cao丛丛,烛光晦暗。
几个狱卒聚在一处,捧着数坛烈酒正大口饮着,其中一人大声咒骂道,“这地牢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外面天暖和的不得了,这里面简直要冻死老子!”
余下几个也附和着说了几句,多是些抱怨不忿之语。那狱卒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脸上堆起个不怀好意的笑模样,“哎!兄弟们,.”他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嗓音说道,“里面关着的那个模样好的很,要不咱们几个去…….”
他话没说完,便被个年长些的看守截断,“你还是别肖想了,执符大人颇是看重他,隔几日便来一趟,莫要平生事端。”
“正是正是,再说他身上还钉着两根透骨钉呢,成天半死不活的躺着,我可不愿意沾了晦气!”
那狱卒见自己碰了一鼻子灰,面上颇有些挂不住,一仰头将酒坛子中的酒酿一饮而尽,便走到一旁的小桌上拎了根细长的藤鞭向内里弯弯曲曲的回廊行去,“我去里面巡视一圈,你们几个先喝着……”
廊道深深,四周无窗半扇,只有嵌在墙面上的几只高蜡尚能照明。里面所囚之人日子久了,便分不清是白日还是黑夜,皆是变的浑浑噩噩、神智不明。
每隔上十步便是一狭小囚室,内里摆设如出一辙,无桌无椅,唯有一层粗糙的干Cao堆在冰寒刺骨的地面上,除此之外便是一坚固刑笼死死钉在地面之上,那囚笼极是狭小,人在内只能蜷缩身体,若是想直起身子或是躺下片刻皆是无半点可能,可谓是极折磨人的物件,鬼殿建立近百年,在这笼子中被活活折磨死的家奴已是难以计数。
囚室之中关押的人并不太多,只有十数人而已。家奴犯错或者遭弃,通常都被遣去试药,不出数月也便都死的干净。
只有些身份敏感特殊的,或是身有秘辛之人才得已苟活,被长久的囚禁在这地牢之内。
那狱卒仔仔细细的一间间看过去,见有不老实的,便使那根软藤条劈头盖脸的抽下去,没多时便都安安静静,再听不见半点声响。
几声轻颤的喘息声传进了狱卒的耳中,他转过拐角,便见到了那个年轻的男人。
单薄的囚衣裹在景修消瘦的脊背上,他的背微微弓着,随着痛苦的呼吸小幅度的动了动,算是让人知晓他尚存一息。见有人来,景修稍抬了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因着喉间的干涩而未得发声。
“上面下了令,怕是不日便要把你提走。不过你在我手里一天,便还是得乖乖听话。”狱卒粗糙的手指落在景修苍白的脸颊之上,“你伺候伺候我,便能自我这儿得去些药Cao,让你好受些,不然你怕是要被这透骨钉……给慢慢磨死”
(三十章)
景修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周是坚硬的刑笼,毫无怜悯的束缚着他的所有微小的动作。他只觉得心头犹如寒冰缠裹,严寒刺骨,背脊上的两颗透骨钉穿透了他的皮r_ou_骨血,带着歹毒的暗钩磋磨着他的神经。
“不…….”景修慢慢抬起手,将狱卒的触碰隔绝开来。
“你这个下贱东西!”那狱卒见景修竟敢反抗,更是恼羞成怒,一时间也顾不上许多,抄起手中的软鞭便抽在景修身上,鞭梢甩在景修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之上,留下了一道道饱含屈辱的红痕。
狱卒打了良久,仍未解气,便从怀中掏出刑笼的钥匙,将人从中生生拖拽而出。景修重伤未愈,又经这一番折磨,早已气息奄奄,蜷缩着身体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半阖着眼眸,长长的眼睫上似有隐隐泪色。
沾着血渍和枯Cao的囚衣被一把撕开,景修的身体大半暴露在空气之中,那具曾经修长白`皙的身体如今已是凄惨至极,腰腹间满是淤青,肋间泛着些青紫,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肋骨微微向下陷着,显然已是有几分断裂开来,正是前些时日被鬼主亲自提审讯问之时留下的旧伤,因着身体虚弱,又新伤未断,更是久久不能愈合。脊柱之上烙着几点寒芒,被穿透的肌理仍是向外渗着血,一直不肯收口。
这些苦楚施受于一人之身,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难以支撑。饶是景修自幼被训教,多年来饱受捶楚,如今亦是强弩之末,只余下一口气堪堪吊着而已。
那粗鄙的狱卒拽起景修的头发,将他的脸容强压在那不堪的位置上。
“来,伺候伺候爷!”
景修呆愣愣的睁开了眼,惊惶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师哥未曾欺瞒于他,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解了主人身中的蛊王,小王爷亦是转危为安。自己这颗弃子究竟如何,想必不日里便要被送上京师,交由王族之人随意处置。
受尽酷刑折磨之时他不曾怕过,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刑狱之中他也未曾后悔。可他不愿,被人这般羞辱,他虽是生而为奴,却曾被人真心待过,哪怕如今再不复往日情深,却不愿自己这般下贱偷生。
景修慢慢张开了嘴,含住了那根丑陋的x_ing具,那狱卒满脸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弯曲的回廊之外,余下几名看守正抱着酒坛子大口饮着,借着烈酒慰以驱寒,只听一声凄惨无比的嚎叫自那牢狱深处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击破了满室的宁静。
几名看守匆匆忙忙的跑至囚室,便见到这极是可怖的景象,那狱卒死死护住下`身,跌坐在地上正疼的几欲晕厥,景修则是异常平静,他借着破碎的囚衣擦净了嘴边的血渍,便依靠在墙角低垂着脸容。
看守面面相觑,他们皆是些明白人,打眼看去便知了是怎么一回事。如今这般结局,着实不可收拾,景修身份敏感,上面又有命令怕是不日便要押解至京师,若是人出了些什么纰漏,也着实担待不起。几人暗暗商量了好一会儿,也便将那狱卒抬了出去,唯恐事情闹大了牵累己身。
待到规整了局面,便有人走上前来,复又将景修锁进那方窄小刑笼中,一条冰冷的锁扣紧紧拷在景修脖颈之上,连在笼子根部,迫使他只得蜷在地面上,而再不得有任何其他动作。
景修不发一言,任人施为。待到一众人等散去,牢房的门被重重锁住,他这才松懈了几分,疲惫至极的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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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浮波,依稀可见锦鲤畅游浅溪,伴有暗香隐隐,落英纷纷。如此盛景,辅以上好的松花笺在案,配以极奢的烟墨,真乃是惬意无比。
身量修长的男人收起刚写就的诗笺纳入怀中,便微微抬手唤那立在一旁的青年走上前来。“景初,我安排你做的事情,可都办得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