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早有预谋。
老流氓!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张佳乐上校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暗自发誓要在接下来的三小时里打死也不回复哪怕一个标点符号,浑然没记得先挑头耍起流氓的人明明就是他自己。
坦然安定的嬉笑怒骂与没羞没躁,对于眼下的张佳乐和孙哲平而言,那些都尚他们还没能抵达的未来。
此刻,张佳乐正僵硬得像是块从北极冰盖里挖出来的石头。
“你在担心什么?”孙哲平问。
炽热吐息落在张佳乐的脖颈上,手掌心里的温度透过衬衫单薄的布料传递给皮肤,像是温热水流从四肢百骸里缓缓冲刷而过,又或者像是放弃了某种无用的抵抗,他终是慢慢地放松下来。
停滞光y-in的咒语解除,冻结春意的冰川开始消融。
在岁月摧枯拉朽的力量下,所有人事都发生着不可逆转的改变。谁也不能逆着时间之河回到上游里最初的起点,可承蒙命运玩笑般的善意,他们得以在这湍急河流的另一端,再次相遇。
即使中间隔着整整四年的空白,这拥抱却从未改变,像是跨越时光而来。
张佳乐听见自己心里响起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叹息。
终于,他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面前的人。
’“这些年,我一心只想你能活着回来……至于回来之后怎么样,我还从来没想过。”
“四年,有可能发生任何改变,’要你活着,就算你有了什么其他想法,我对自己说,我都能接受。只要你回来,就好。”
“我不知道你,”张佳乐停了下来,面红耳赤地在脑海里搜刮着委婉点的措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依然,还依然有那个意思……我……”
“我等了这么久,”强咽下哽住的尾音,他自言自语般地小声说,“除了‘你还活着’这件事,对其他的,我早就……”
我早就毫无信心。
世上多得是异地半年便不堪往返与鱼雁之苦而惨淡分手的怨侣。
有谁听说过分别四年且音讯全无的恋人在再度重逢后还依旧情深意笃?
——这个假设本身就已足够天方夜谭。
正如叶修所说,在那种九死一生的境地下,能见人活着回来,就已经算是最好不过的消息。其他的,便也不能奢望太多。
所以,听到孙哲平那句”你愿意再失足一次“后,张佳乐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仿佛是一只冬天里的松鼠,只期望自己埋下的松果能勉强度过眼前这个严酷寒冬。谁料他刨开那层浮土,却挖出了堆积成山的松子。
说直白点,张佳乐被这问话给砸懵了。
“乐乐。”
张佳乐侧过头去,吻了他久别的恋人。
他们在彼此的舌尖上尝到铁与血的味道,紧贴着的胸口 j_iao换有力而鲜活的心跳。
就好像从前一样,像是那段刻骨铭心的分离从未发生过一样。
借着这个吻,他们终于将迟到了千百日夜的思念,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了对方。
一吻终了,张佳乐从孙哲平的怀里挣开,声音里还带着点儿气息不稳的微喘,但眼神却清明冷静,“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所有的资料都已经送走了,接下来,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孙哲平习惯x_ing地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被张佳乐动作利落地抽走了手里的烟。
“吗啡用药后不能抽烟。”还送上货真价实的白眼一枚。
孙哲平从善如流,干脆把打火机也一起交了出去,“成,听你的。张首长下一步有何计划?”
张佳乐也不和他谦虚,“你知道卢瀚文已经和把文件脱手了么?”
“在我们的猜测中,确实存在这个可能,”孙哲平皱起了眉,“你们那边的消息?”
张佳乐打开他随身的小行李包,再次检点起他携带的武备,“我们认为,鉴于卢瀚文已经在该组织的控制下,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该组织已经得到文件,所以东西应该在卢瀚文被抓住前就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你觉得那份文件会在哪里?”孙哲平抱臂看他。
张佳乐将几块C4塑胶炸药捏合在一起,估算了下当量,用军刀重新切割不等的三块,“目前可能x_ing最高的地方就是我潜入的那家工厂。可我搜查过,里面并没有文件。但如果脱离这条线索,我们很难去猜测卢瀚文会把文件放到其他的什么地方。我要先和老韩联系一下,再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孙哲平从他神奇的衣柜里又翻出了一件战术背心扔过去,“你后来去了哪个部队?”
“这么高级,还带防弹的?”张佳乐把战术背心抓过来看了看,快速地把塑胶炸药和雷管往口袋里塞,“你出事后我回去两年书,混了个硕士学位,然后走选训去了霸图。”
“防弹功能就是个装饰,国家2级防弹标准都够不上,别指望它。”孙哲平想了一会儿,“霸图……不是在上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那支?竟然还真存在。”
张佳乐的动作顿了一下,“我第一次听说还有‘霸图’这支部队的时候也觉得特玄乎,后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他给柯尔特重新装填了子弹,“人家就是挑精英中的精英,选训进门先蜕三层皮。但要求更高,相应的也就经费更足,训练更严苛,实战机会更多。”
最锋利的剑,都是用最严酷的方式打磨出来的。这点毫无争议。
“我们以前早晚负重十公里,睡前再出去跑个几十圈,就感觉在体能这块儿已经山为绝顶我为峰了。后来进了霸图选训,我去,第一次集合,教官直接让进行武装山地越野五十公里,还限时,十一个钟头,到点还没出现的通通打包回家。”回想起那段几乎是地狱般的选训,他能记起来的只有同期学员们沉默离开时的面容。“看到光跑个越野就刷下去将近一半,所有人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