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里单枪匹马的流窜,尚且还能被认为是零散的雇佣军或是拿起了枪的平民,但他和孙哲平的战术配合若是被记录进了照片或是视频里,多少都会是个麻烦。
“走!”
孙哲平的那辆悍马停在距离地下基地出口通道不远的位置,橄榄绿的涂装看上去却有些沙黄的黯淡色调。“悍马?”张佳乐跳上副驾驶席,伸手敲了敲车身,“还是军用款?”
“有钱能使鬼推磨。区区一辆二手的装甲悍马,小意思。”孙哲平c-h-a进车钥匙启动汽车,还做了个捻钞票的手势,“黑市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人家弄不到的。”
把机枪固定在车顶天窗口,张佳乐忍不住笑,“这么厉害,怎么不弄辆坦克来玩玩?”
孙哲平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你猜X国军火黑市上什么武器最值钱?”
“啊?”
“反坦克武器。”透过后视镜,孙哲平再次确认附近没有伏兵,踩下了油门。“你开着那玩意儿上街,被人拿大家伙瞄准也就分分钟的事儿了。”
“……”张佳乐同志觉得,不十分了解X国剽悍国情的自己,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为妙。
猛打了下方向盘,孙哲平从眼角余光里瞅到张佳乐差点一头撞上车窗的窗框,“坐稳。”
“我c.ao,”要不是哥反应迅捷,现在就已经血溅当场了好吗!张佳乐忿忿地爆了个粗,“孙哲平你丫到底有没有驾照?!”
“X国的?还真没。”无证驾驶还理直气壮的孙哲平大爷开着越野越障能力近乎蛮横的军用悍马,风驰电掣地穿越过一座座无人废墟,“这年景,难道还有交警查驾照?”
张佳乐被噎得说不出话,“……您还是好好开车,可别让我俩出师未捷就身先死了。”
“这片区域显然已经有两方交过火,”悍马优异到近乎变态的x_ing能使他们在满是碎石砖砾的道路上依然畅行无阻,“看这破坏力,大概就是叛军和政府军。”
张佳乐看到500米处的建筑后有几个零散的人影跑过,“……‘大概’?”
“也有可能是恐怖组织,说不定的。”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直接从一处灌木丛里抄了过去,“虽然明面上看起来似乎不是一家,但我认为叛军和恐怖组织肯定有私下勾结,只是目前还没有明确证据而已。”
瞄准镜里,800米外的一处废墟边,衣衫褛褴的中年妇女全身包裹在黑色的长袍里,徒手在碎石砖瓦里试图挖掘出什么。张佳乐心里柔软的某处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隐隐有酸楚的疼痛。“会有的。”他说,“‘邪不压正’,你不是跟我说过吗。”
“‘邪不压正’。”孙哲平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他多年前曾对张佳乐说过的话,只是这句箴言连他自己都未必如此深信。但张佳乐,他的信仰因坚定而单纯,以致无可动摇。他说“邪不压正”,就是真的如此相信着。
见识过染血的黑暗,却依然心怀磊落光明。这份赤子之心在别人眼里看来也许是幼稚的,但只有同处其中的人才会明白,在此情此境下,那份坚信与坦然是一种何其难得的情怀。
“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看过一部介绍中东风土人情的纪录片。”
现在还是凌晨时分,昨天才进行过猛烈交锋的反政府军和政府军还都尚未做好再次进行大规模交火的准备。孙哲平避开了坦克巡逻所必经的主干道,在人烟稀少的小路里折转穿行。虽然比直接上大路要花更多的时间,但有效地避开了武装势力的眼目。张佳乐的神经依然紧绷着,但面上神情却比方才要轻松不少,“那时候内战还没打起来,纪录片里拍的X国也完全不是现在这样。我记得那节是地理课,我们都以为中东地区,女x_ing都要蒙面穿黑色长袍,但其实纪录片里她们的长袍有各种亮丽的颜色。即使是黑色长袍,也多少都会有花纹镶边。”熹微晨光里,牵着幼子行走在街头的少妇全身都隐藏在宽大黑袍下,只留出一双惊恐的眼眸向他们投去仓皇一瞥。“所以,当我来到这里时,我就觉得‘一定有哪里错了’。无论是追求民主自由,还是在宗教或是政治上有其他的诉求,这都不应该以‘恐惧’的形式强加在群众身上。”
悍马拐进又一条小道,“《古兰经》里从来就没有规定过女x_ing只能穿纯黑色的长袍,”孙哲平不擅长背书,只能援引了几段经文的大致意思来佐证自己的观点,“这已经不是宗教和民俗约束了,而是一种变相的禁锢。”
张佳乐想起他踏上这块土地的第一个清晨,那位在巷口卖面饼的年轻女x_ing,在黑色长袍的宽大袖口中不经意间所露出的彩色编织手环。即使是在最严苛的环境里也依然没有放弃对美丽的小小追求,像是废墟里所开出的坚强花朵,使人在黑夜里看到希望。
“但也总会有冲破禁锢,浴火重生的时候。”也许就像我们自己的祖国一样,张佳乐没把下半句说出来。
孙哲平把悍马停在工厂背y-in的一侧,“但这就不是我们的事业了,当务之急还是把东西找回来。”他跳下车,“时间不多,这附近可能有个反政府军的驻地。再过一小时天就要大亮,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有把握一定能找到?”
“没有。”张佳乐谨慎地环顾四周后,举枪打落办公小楼木门上的锁,“最坏的情况就是找不到,那我们大概就得把这栋楼给全炸了。”
孙哲平跟在他后面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冷不丁听见张佳乐嘟囔了一声。”你说什么?“
“……以前都是你走我前面,我现在有点,呃,不太习惯。”张佳乐掩饰x_ing地咳了一声。
孙哲平倒是泰然自若,“有什么不习惯的,你总不能永远跟在我后头是吧。”
他们曾经站在离彼此最近的地方,替对方防范一切可能的危险。孙哲平习惯了身先士卒,但一时也没觉得由他来掩护张佳乐和由张佳乐来掩护他有什么显著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