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成婚,倒也有趣。
肖长离无力得解释:“她并不是我的妻子,只是……”
“只是她自作多情?”云钰了然,调笑道,“我知道肖大人受女人欢迎,没想到连女鬼都是手到擒来,佩服佩服。”
肖长离默然,云钰笑着转身,关门。
肖长离停了一会,正要离开,房门又被打开,云钰道:“劳烦大人稍后送些水来。”
肖长离点头,看着房门关上,一转身就看到苏苏探寻的眼神。
“这个人谁啊?”
肖长离道:“无论是谁,你皆不可无理。”
苏苏颇不服气:“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天王老子。”
要是他知道这个人正是当今皇帝,只怕会想把舌头给咬下来吃了。
————————————————————————————
此时刘元直与赵临等人正聚在偏厅嚼舌根,纷纷猜测县令大人今儿带来的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他不是京城来的吗,说不定是京里哪位达官贵戚哩。”
“咱们这位大人眼睛长头顶上,不将人放在眼中,此人一来立马是低眉顺目,必定来头不小。”
“看那人年纪轻轻一身气度,还有那个受了伤的,一看就是练家子……”
“诸位大人。”
声音忽然响起,将几人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赔笑:“大人有何吩咐?”
肖长离道:“昨日在槐山村北面发现的尸首可已归整入档?”
刘元直道:“回大人,那些尸首烂得厉害,不好归整呐。”
肖长离没说话,径直去往县衙尸房。刘元直等人跟在他后面,见他推门,皆捂住口鼻,退身躲避。
肖长离虽未如他们那般,门开那一刻还是屏住了呼吸,侧身躲过逃命而去成群结队的苍蝇,过了一会才进去。
十来具残尸被搁在尸房地面上,各以一张Cao席隔开。虽用酒醋处理过,恶臭还是铺天盖地,引得县衙周围十里之内的苍蝇都飞来觅食。
刘元直捂着鼻子道:“几具较新些的尸首已有家人来认尸领走了。这些都是缺斤少两的,喏,那具虽有人认,因为没有头,家属说不吉利,不愿拉走,要咱们把头找回来。你说这不是刁民么,咱这是县衙又不是义庄……”
肖长离道:“可查明身份来历?”
刘元直道:“被领走的几个都是大井村的,其他的无人认领,而且烂得厉害,身份也是无从查起。”
肖长离将尸首一一看过,指着其中四具道:“骨头多有断裂折损,想来生前多受殴打,可查询流浪孤女或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刘元直点头,的确,若是这二类人,失踪死亡后根本不会有人留意,更不会来报案认领。
接下来肖长离便去了大牢,刘荃坐在地上,见了他也只是淡淡一眼,不发一言。自从事发入狱后他便是这副模样,话都没说过几句。
肖长离让衙差打开牢门,来到刘荃跟前:“今早的事想必你已听说了。”
刘荃一点点折断手中稻杆,动作沉缓有序,没有表露出一丝情绪。
肖长离道:“将人魂魄拘在水缸之中,怨气无法外泄,必成厉鬼,这就是你的目的?”
他知道刘荃不会回答,他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走到他身后将其制住,从后背扯下他的衣衫,果然在肩胛骨的位置有一个同样的印记。
刘荃总算抬起了头,乱发下一双眼看着他满是y-in毒,嘴角裂开发出诡异的笑声。
第9章 冤假错案
水送了四五波,下人们暗中抱怨这人比县令还难伺候,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肖长离赶忙噤声,快步走了。
其实肖长离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神思不知绕到哪去了。
自从来了石郢云钰就没好好沐浴过,此时不免就繁杂了些。他虽然x_ing情随和谦雅,却也不是丝毫不讲究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洗过后还觉不甚满意,却也不能多做要求了。
推开门后见到院中树下抱手而立的肖长离,面色沉静毫无表情,唯有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了他是在想事,而非发呆。
正要关门,肖长离却走了过来,取出那块冰魄递过来:“公子还请收好此物。”顿了顿,又道,“已洗净,也用熏香熏过,没有味道。”
云钰微怔,接了过来。确实没了臭味,不过满是刺鼻的香味,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味道这般重,你用什么熏的?”
肖长离一窘,他是用昨晚苏玳雪为他准备的剩余香料熏的,也没顾得上优劣。
“罢了,收着便是。”云钰欲转身关门,又听肖长离说了句等等,回头,“还有事?”
肖长离道:“据微臣查得,县中几次离奇案件恐与古黎有关。”
云钰眉心一敛:“古黎?”
“为保周全,还请公子早日回京。”
云钰沉吟片刻,道:“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既有关外邦,便多劳肖大人费些心了。”闻见肖长离这一身的味儿,他有些想笑,“大人这般……辛苦,自去歇着吧,不必管我。”
肖长离见他掩门,转身离去。
日落西山,黄昏已至。
韩东打了个哈欠,他和几个衙差守了大半天了,那破水缸没有丝毫动静,好像早上吞人只是一个幻象,从未发生过。
看来只要别作死得去惹它,它应当不会出事,几人正商量着寻个地方去喝两杯,便见肖长离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那个不知哪来的脸自称是县太爷小舅子的小乞丐,赶忙打叠精神。
“可有异状?”肖长离问。
“没有,啥事都没有。”韩东道,“大人,要不咱们找个法师来降了它?”
肖长离不置可否,走了过去。苏苏实在是不想靠近,被苏玳雪一番威逼利诱,只好跟来。
肖长离毫不避讳走到水缸前,看着污水之中漂浮的白骨,道:“我知你有冤屈,愤恨难平,可世间因果循环皆有其理,爱憎怨怼当有其法,你Cao菅人命滥杀无辜,孽业已生,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水缸中浊水荡荡,呜咽声如同阵阵涟漪不绝传来,那副白骨好似活了过来,扒着水缸边沿要爬出来。
死去的钱三是男人,此时却发出悲凄女音:“我死得好惨……我不甘心……我要他们给我陪葬!”
肖长离道:“无辜之人何错之有,害你之人已被押在大牢,待刑部送来公文便会处斩,你的大仇自然得报。”
女人凄厉嘶叫起来:“不!把他送过来,我要亲手杀了他!自从我嫁给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还杀了我!他杀了我!”
肖长离眼眸一缩:“你说什么?杀你之人是毛大?”
“除了他还有谁!我不甘心,我要杀了他!”
肖长离思绪急转,转身便走。白骨在水缸中扑腾嘶吼:“你别走……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杀人者竟然是毛大,那刘荃为何承认杀人之事还投尸水缸?他自始至终从未辩解,究竟是为何?
肖长离急急赶回县衙,苏苏险些以为他是被鬼上身了。
不等肖长离进牢房便有衙役来报,说刘荃撞墙自尽了。
肖长离立在当场,看着刘荃尸体被抬出来,半边脑袋都撞碎了,鲜血脑浆还在往外淌。
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撞成这样?
肖长离盯着尸体被越抬越远,似乎看到刘荃睁开了剩下的一只眼睛,裂着嘴角冲自己笑。
新任县令第一桩案就办了冤假错案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百姓议论纷纷,对他的崇拜跌落谷底。
“别在意,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嘛,办错一两件案没什么大不了的。”苏苏边吃蜜饯边安慰,连苏玳雪都听不下去了,中气十足得吼了声滚,苏苏便抱着蜜饯溜了。
苏玳雪见肖长离在庭院静坐不语大半天,担心他想不开,正搜肠刮肚想说几句来安慰,忽听肖长离说了一句:“不对。”
“什么不对?”苏玳雪下意识问,肖长离没有理她,面上神情凛然,颇有威慑。
“什么不对?是你判得不对,还是刘荃死的不对?”云钰负手走来。
肖长离道:“刘荃确有问题。”
云钰道:“无论他有没有问题,他并非杀人真凶,这是事实。你逼死了他,亦难回转。”
肖长离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
云钰看了看他,道:“不过刘荃并非真凶却自认罪行,其中因由定不简单,你与其在这里发愣懊丧,不如加把劲追查清楚,以证公道。”
肖长离垂首:“微臣谨记,定不辱命。”
云钰点点头,面上是一派与其年龄样貌颇为不符的老成之态。
苏玳雪躲回树上,要说真龙天子就是非同寻常,分明看上去文文弱弱,举手投足却有一股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