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沖听得一愣一愣,他只是个跑腿的,哪里懂得这许多,只知这会儿遇到了不好惹的主,不明就里之下哪里还敢妄动。他让人放开肖长离,灰溜溜收队回衙,禀报县令了再说。
却不等几人出门,一阵y-in风刮来,苏玳雪瞪着他们,厉声道:“把苏苏放了!”
几人见她红衣白面,黑发凌空乱舞,吓得魂不附体,连声求饶。
苏苏已被押入县牢,放不放可不是他们几个衙差说了算了。苏玳雪气恼不已,欲闯入县衙救人,被崔云书拦了下来。
“无论缘由如何,苏苏杀人确是事实,他们没有抓错。”崔云书亲眼目睹家人惨死,虽在苏玳雪保护下暂且留住一条命,实则心早已跟着一道死了。
苏玳雪急道:“若要人偿命,我的给你就是,苏苏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崔云书苦笑:“无故身亡之人,又知晓些什么呢?苏姑娘,我明白你的心,只是世间自有法度,不可由着x_ing子行事。苏苏如今已然痴傻,若在神志不清不由自主的情况下杀人,按律可获减刑。你擅自去救人便是藐视法纪罪上加罪,只会更为麻烦。”
苏玳雪怔怔看着他,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崔云书道:“既然陶正抓了人,那便让他去审,至于审出什么结果来,想必肖大人和这位贵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看着肖长离和云钰,尚为人身时无法觉察,死后为灵,他便能看出云钰身上充盈的真龙之气。有如此至尊之人出面,苏苏的事自然不必担心了。
云钰扶肖长离回去躺下,道:“苏苏的事,我会……”
肖长离摇了摇头:“此事由珩王出面即可。”
云钰一想也对,自己这个身份到底不可太过招摇。苏玳雪担心苏苏,要去县衙看看,崔云书便跟着一道去了。
云钰不放心肖长离,让广岫又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无碍了才放心。趁他出去的当口,广岫笑嘻嘻道:“小子可以啊,连皇上都拐到手了,甘拜下风。”
肖长离没理他。
“你老子处心积虑谋权篡位不成,到你这可是近水楼台了,你看是不是也要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肖长离硬邦邦道:“无稽之说,慎言。”
广岫撇撇嘴:“开个玩笑嘛,别这么认真。不过那可是皇帝,你招架得住吗?”
肖长离别过脸去,不想再与他进行这样无意义的对话。
广岫自顾自碎嘴:“自古皇帝都是三宫六院美人无数,你一个大男人这处境可就有点尴尬了,充其量也就只能当个男宠。啧啧,名头可真不好听。”
肖长离一口气险些走叉,咳嗽起来。
广岫拍了拍他,安慰道:“不过看小皇帝对你这殷勤样,想必不会让你当男宠,肯定得是正宫……”
肖长离咳得更厉害了,一张脸又青又白。
广岫怕他咳出个好歹来,拍拍嘴笑道:“得,我不说了,你别激动。我这也是给你提个醒,皇帝那可不是一般人,最起码人家不能在下面,你可想好了。”
肖长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生平头一次想把一个人的嘴给缝上。
这一边云钰坐在大堂,一壶清茶为伴,静静等着人来。那伙官差碰了钉子回去,势必会告知县令,他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搅肖长离休养,珩王又还未回来,便只得由他自己来打发了。
过不多时,果然有衙差开道,卢良县令陶正大摇大摆走入客栈,一双眼逡巡一遍,定在云钰身上。
云钰瞥了他一眼,继续喝茶。
第35章 灭门凶徒
“本官听说有人大言不惭,要让本官过来见他,便是你么?”陶正在云钰对面坐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不过样貌出众些气度不凡些,并无特别之处,心稳下一些。想着即便那重犯是石郢县令,自己无权处置,等上报了州府自然还有办法对付,至于眼前这个人嘛,不知底细,大不了不治他共犯之罪罢了。
云钰放下茶杯,道:“你便是卢良县令?叫什么?”
陶正一愣,边上钱沖已经嚷道:“大胆,这位乃是陶正陶大人,还不速来见礼!”
云钰一笑,道:“原来是陶大人,失敬,失敬。”
陶正见他面容戏谑,却又态度谦和,一时不知他什么意思,咳嗽一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与那灭门凶徒是何关系?”
云钰挑眉:“灭门凶徒?对方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大人未经审查便扣下这么一顶大帽子,不觉Cao率么?”
陶正义正言辞道:“朝廷命官又如何?他与那凶手本是一伙的,定是见我卢良富庶,比石郢有如云泥,心中嫉恨,先以蛊毒散播疫病,再灭我卢良首富满门,其心狠毒令人心惊。这种恶徒,本官理当为民除害,亦有责任为朝廷、为皇上铲j-ian除恶,绝不姑息。”
云钰没忍住嗤笑出声,觉得眼前这个糊涂官委实有趣得很,喝口茶清清嗓子,道:“可据我所知,那位肖大人非但与灭门案无关,反而有驱邪扶正之功。若不是他,你这个卢良县令,恐怕要去地府做了。”
陶正一愣,心有不悦,敲敲桌子:“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你说他与灭门案无关,还说他有功,依据何来?本官见你知书达礼举止不凡才与你这许多废话,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钰笑了笑,道:“我嘛,一介布衣罢了。”
陶正翻个白眼,没了耐心。他本想探出他的底细再谋对策,眼下看来这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无意多言,起身对钱沖使个眼色:“时候不早,速将嫌犯捉拿,回衙。”
也算他有些脑子,已将凶徒换成了嫌犯,俯身看了看云钰,道:“本官日理万机,没这闲暇与你耗,若你并非共犯,最好明哲保身,莫自己往坑里跳。”他怎么瞧怎么觉得云钰不简单,但又拿不准他的身份,便想先不得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钰看着这张年过半百颇有些书卷气老学究风范的脸,知他大抵也是经过寒窗苦读而至进士出身,虽糊涂了些,却也不算残暴欺民,否则只需将苏苏押上刑场结案即可,大可不必费这些周折。
叹了口气,云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道:“大人暂莫捉人,我虽是一介布衣,却识得一位贵人,亦亲临过灭门凶案的现场,说不定可以为大人拿拿主意,以免行差踏错。”
“贵人?”陶正神色一凝,“哪位贵人?”
心中暗道好险,这小子果然有后台,差点就闯下大祸了。
云钰看了看门口,道:“大人稍等,想必很快就回了。大人请坐。”
陶正按下x_ing子坐下,又看看云钰,心下暗忖他究竟会是什么来头。
“陶大人为官多年,想必深知为官之道,不知在大人看来,官,究竟为何?”云钰看着杯中浊茶,淡淡道。
陶正皱皱眉不知他为何发问,却知道他问得定不简单,清了清嗓子,道:“为官者,上承皇恩,下载万民,自是要以民为先,为民请命,为君分忧……”
“既是以民为先,卢良大乱之时,大人身在何处?为何不见出来为民请命呐?”云钰似笑非笑看着他,悠悠转着手中茶杯。
陶正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窜起,竟觉眼前之人不可逼视,干巴巴道:“这个嘛……情势所迫,本官自然……自然要顾全大局……”
云钰一笑,没有说话。这一笑温雅平和,陶正却不自觉冷汗涔涔,坐立不安起来。
珩王回来时见客栈大堂站着数名官差,气氛俨然,愣了愣:“这是……”
云钰起身对他一笑:“珩王殿下。”
珩王一怔,没想到他竟当场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又听咣当一声,陶正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王……王爷……”陶正顺势就跪在了地上,眼前是一双沾满泥尘的鞋。
珩王见除了云钰外大堂众人皆对自己跪地行礼,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一般,挺直腰板理了理衣裳,肃然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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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坐在破席烂褥上面无表情双目无光的苏苏,苏玳雪心痛如绞。苏苏才十五岁,还有大好的年华和未来,如今遭此横祸,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崔云书在她身后,没有劝慰,只是静静站着。他很想给她依靠,却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苏玳雪见无人伤害苏苏,安心许多,回身见崔云书无声站着,与自己一样也成了个无形无实的游魂,看着比生时更为弱不经风。
想起他为自己做过的种种,苏玳雪心中百感交集,良久后道:“崔府的事我很抱歉,若你心里怨恨苏苏,我愿代他赎罪。”
崔云书道:“云书虽是百无一用,却也懂得道理。苏苏只是受人cao纵,始作俑者也已殒命,一切都是命数。”
苏玳雪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
崔云书抬手,看着左手尾指上那根若有似无的黑线,它连接在苏玳雪的右手尾指上,是他们的鬼契y-in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