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之后我们还能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打球么?”
“没准儿。看老师心情吧。”
“我想也是。”
“我们肆无忌惮了?”我没觉得除了拼命练习之外怎么肆无忌惮。
“……”
我转头看向他,场馆里的灯光没有全开,照射着他,他浑身汗水,氤氲在空气中,如同笼着一层金色的薄暮,他的侧脸虽不如今日成熟,但是却有着少年的坚毅。起伏的曲线很柔和美好,密布汗水的宽广额头,睫毛似是小扇子投下了阴影笼罩着那一贯深邃的眼睛,呼着浓重气息的英挺的鼻,微张的红唇,微翘的下巴,喉结在随着呼吸缓缓律动。那时刻的他,我想到死我也不会忘记吧。我觉得有什么魔力控制住我了,随即就觉得被人一把推开,他起身,愣愣的看着我,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没有废话。
我也坐起来静静看着他,才想起来原来我刚才我挪动着靠过去他的脸亲了他。不过既然都亲了,索性不计较什么了。
我们互相盯住有几分钟,他蹭的一下起来,嚷着“操!”便将篮球使劲拽到地上,“嘭”一下弹起好高,他头也不回走了,那球又落地,一下下弹跳着。我愣半刻,捡起球塞进网兜,快步关了灯带上门,追出去,吕牧的身影远远的,学校的夜晚没有人,很黑,很黑,树啊,楼啊,都黑洞洞的。
“吕牧!”教学楼间回荡着我的声音,他径自走向车棚,只有两三辆自行车了,他“哐哐”的弄着很大动静开锁,我默默过去开我的锁,看着他还在“哐哐”的弄锁:“操!还不开?操!你妈!操!”
他怒极了,不然他不会这么骂的。
我想道歉让他好过一点,但又不觉得亲他有错。他开了锁,跨上车,一脚撑地就踩了脚蹬子发力。
我在他身后追着。一追一逃。我却觉得一定要嚷上一句“吕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骑车飞快,听闻此句,立刻停住。我一个不及,就要冲上去,空气中“吱——”一声刺耳的长鸣。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抬头看他正冷冷的盯着我,不发一言。我想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盯着他的眼神,我觉得他的眼神此刻有些陌生,冰冷的有些刺。
他眉头一皱,便又转身欲去,我急急说道:“我骗了你!”
他果然转过脸看我,等待一个解释。
“我,我是故意的!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低骂了一句,转过脸去,我竟似乎在他唇角发现了微弯的弧度。只是太短暂了。
“别追了,不安全。”他抛下一句话,骑着车子飞驰走了。
“你也骑慢点!”我高兴的回答一句。
我想他大概不会怪我了吧。
第九章:恪死
李恪的死。
他的死是让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就是那么突然的一天,就死了……很久很久都无法从那深刻的悲伤中走出来。直到此刻还仿佛觉得他就在家里的书桌上埋头苦读,那橘色的灯光晕染在朦胧的夜色里……
那是高三开始没多久的一天,1998年10月10日,星期六。这天在解放前还是双十节的。
上完课,我们几个回家,院子里很热闹,热闹的好像集市。还有着警灯刺眼的晃着,我们凑过去看看,总要看清是什么事啊。警察围了一圈,扯了警戒线。气氛很紧迫。围观人群很兴奋,就像是鲁迅笔下的等着看砍头的……人群中人们说有人跳楼了,然后一堆人指指点点。我们觉得实在鬼魅阿,怎么能跳楼呢?也许这里以后就闹鬼了……实在是累了,就没有挤到人群中间看究竟,远远看地上有画的道道。然后我们分手回自己的家里了。
第二天,醒了之后,我爸告诉我说“达,李恪……他昨天……跳楼了。”
“啥!?”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昨天!?”于是想起了昨天的那群人和那刺眼的灯光。
“抢救了半夜,还是不行了……”说着他就哭了。
我的脑子一直就嗡嗡的,炸裂了一般。好像我咆哮了,好像我嘶吼了,但是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到了医院,一大屋子的人,阿姨叔叔们。吕牧、冻冻、大傻他们都在,而李恪,我们的兄弟也在,只是满身的血和管子,身子苍白的苍白的,和干涸的暗色血迹对比的触目惊心。脸有些模糊了,苍白的像是白雪公主,只是嘴唇是紫白的。他妈悲伤过度已经在抢救,他爸也在抢救中。
悲伤的感情使我写不下去了——心中被搅着一样——泪水不住地流
我们一起打过很多架,一起欢笑着在放学后喝五毛钱一瓶的北冰洋汽水,然后使劲的打着嗝,我们有着太多共同经历的事情,我们一起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少年,然而在他还没有成人的时候就居然的离开了我们。他好狠的心啊。
“你妈!你丫的傻逼!你他妈的起来啊!混蛋!”
“混蛋!不是说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你个傻逼!跳楼干什么!?你丫的,还说让我给你儿子当干爹,操!你他妈的这算什么!?”
“你丫混蛋!为什么寻死?!有什么不能哥几个商量的?傻逼啊你!”
……
也许还骂了更难听的。我不知道原来我们骂起他来这样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