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听了傅弈舟的话,变得很严肃。面色也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雪姑娘还活着,也算是老天有眼。”
傅弈舟跟着感叹:“是呀。可母亲很后悔,当时没能和父亲一起走,也没能救下我。赵伯父,我希望你能和廖前辈和好如初。这些年你们都不曾见过面,恐怕连对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难道你真要继续与廖前辈怄气,直到死都不相见么?”
“……”赵长卿沉默着,没有作答。
“世事难料,等后悔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赵伯父。”
听了傅弈舟父母的事,他又说得如此真诚,赵长卿不是铁石心肠,当然受触动。
可单凭这几句话就让他放下自尊心还是很困难。若是有个说辞的话,或许他就能……
傅弈舟好像看穿了赵长卿的心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赵长卿道:“我倒是没什么。可阿一的x_ing子相信赵伯父也有所领教,他不是能讲道理的人。我希望伯父能看在父亲还有母亲的份上,帮我这个忙。”
句句发自肺腑,眼见傅弈舟就要作势跪下来,赵长卿连忙扶住傅弈舟:“世侄何必行如此大礼?罢了罢了,这次我就看在你的面子,到西岛去看看那婆娘。”
傅弈舟见赵长卿终于妥协,立即喜上眉梢,感激道:“多谢伯父成全。”
陆无一去煮个早膳的功夫,赵长卿的态度就转了个大弯。他趁赵长卿享受着他煮的早膳时,把傅弈舟叫到一角质问:“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那么固执的人都被你说服了?”
傅弈舟在陆无一面前颇有几分卖弄的意味:“没什么,只是聊了几句他便答应了。”
“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什么?”看傅弈舟卖关子的样子能急死人,陆无一好奇地追问道。
傅弈舟朝陆无一眨了眨眼睛:“阿一你慢慢猜。”说完他便不管陆无一,回到席上与赵长卿一同用膳。
陆无一看着傅弈舟优哉游哉的走回去,心里暗骂了一句。想开口叫住傅弈舟时已经为时已晚。
好他个傅弈舟,居然敢吊他胃口?也罢,不说就不说,只要赵长卿愿意到西岛,那解盅就有希望。他还有什么好介意?
吃过早膳,赵长卿便与傅弈舟和陆无一前往西岛。赵长卿不愧在岛上生活多年,对岛上周围的路线都很熟悉。他带着傅陆二人穿梭在林里,即便上了年纪也依旧健步如飞。
陆无一走在最后面,他问离他不远的傅弈舟:“这比我们来时的路近了许多。”
“好像是这样。”
“我们岂不是白走了那么多冤枉路?”
“不走都走了,你总不能回头怪廖前辈吧?”傅弈舟好笑道。他知道陆无一是在变相找人出气,便轻巧的一带而过。
陆无一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好闷着声音不说话。
三人很快穿过深林,来到西岛。他们再加快些脚程,比傅陆二人找到东岛时还要省出一半时间。
靠近廖水袖居住的房屋前,傅弈舟和陆无一霎时察觉到不对劲。他们同时闻到一股血腥味,两人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准备先赵长卿一步前去查看。赵长卿却已经像看到了什么,脸色突地一变,飞快奔跑起来。
赵长卿来到房屋的栅栏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没有傅弈舟和陆无一那么敏锐,只能用眼睛朝里观察环视。他在种着一片瓜果的菜棚旁找到了廖水袖。他慌忙跑过去,完全忘记了身后还跟着傅弈舟和陆无一。
傅弈舟和陆无一跟着跑起来,发现好好的菜园东倒西歪,那个菜棚也塌了一半,像刚经历过一场□□。廖水袖则浑身是血地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长卿奔至她身边跪在地上扶起廖水袖,焦急心疼地叫唤着:“水娘,水娘,快睁开眼睛。我来了,我来了!”
廖水袖像是听到赵长卿迫切的呼唤,紧闭的眼睛艰难地撑开了。她全身都是血,面色如纸般苍白。她注视着赵长卿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道:“你终于……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把你伤成这样?罢了罢了,你别说话,我来救你。”赵长卿紧抱着廖水袖,手忙脚乱地要去把她的脉。
廖水袖勉强地挤出一星笑意,道:“别费劲了,我快不行了。是……是荣,荣宏奇。它把万虫盅带走了。快……快去阻止……他。”
“是他?!”赵长卿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脑中短暂的空白一片。
傅弈舟和陆无一见此情景只能在旁边默默看着。
听到廖水袖的话,两人很震惊——荣宏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他一直都在跟踪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飘海:蝴蝶飘海,又名蝴蝶过河,在洞庭湖地区,民间历来有七星炉烹煮鱼鲜习惯,边吃边煮、边放料。
第62章 蝴蝶飘海(6)
赵和卿与廖水袖伉俪情深,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两人都未曾见过一面,仍能一眼便认出对方。真是应了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傅弈舟大概会这么想,但陆无一却不会。这岛上除了他们两张生面孔,就只剩下赵长卿和廖水袖了。还用得着特意找吗?肯定是本人无误。
可惜陆无一和傅弈舟现下无法将心里所想表达出来。
赵长卿和廖水袖已经看不到旁人,眼里只有彼此。特别是廖水袖重伤在身,她根本无暇顾忌是否有旁人的存在。
赵长卿猛地摇头,不相信般颤抖着双手抚上廖水袖那开始爬满皱纹的脸:“好了,先别管他。你夫君我可是医怪,一定会治好你,别说话。”
廖水袖眼神模糊地看着眼前已经渐渐老去的男人,苦涩地勾唇笑着,眼泪不知不觉溢出眼眶:“……夫,夫君……其实我都知道,你是……为……为我好才,才……可我,我……”
“我也有错,我不该瞒着你。”赵长卿颤动着手拭去她的眼泪,跟着哭起来:“来,我带你进屋。”
廖水袖猛地捉住赵长卿的手摇头道:“夫君,对不起……以,以后……不,能陪,陪着你了。”
赵长卿反手紧握住廖水袖的手,眼泪落到她的脸上:“别胡说了,你一定会平安无事……”
陆无一很想说有空说这些像要永别的话,不如趁此时为她救治。可傅弈舟像是知道他要出头,早就紧紧握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动。
廖水袖的眼泪仍不停滚落:“……真想,再多看看你……把这些年的时间都填上……”她的手渐渐变得无力,连温度也逐渐变冰冷。
赵长卿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抱着廖水袖的身体,大声急切地呼唤着廖水袖:“水娘,水娘,水娘!!”
傅弈舟看着眼前有情人的生离死别心有触动,他轻移脚步上前蹲下身,探了探廖水袖鼻息:“廖前辈已经……死了。”
赵长卿紧抱着廖水袖的尸体大哭起来,对傅弈舟的话置若罔闻。
陆无一上前对傅弈舟道:“让他冷静一会儿。”
傅弈舟看向陆无一淡然俊美的脸,心中忽然涌进千头万绪。
而且看来廖水袖手上的万虫盅是指望不上了。
赵长卿大哭完之后就静静地抱着廖水袖的尸体一动不动。傅弈舟忍不住又劝道:“赵伯父,节哀顺变。”
赵长卿听到傅弈舟的话,才像活过来般颤了颤。随即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凶狠:“水娘,我会替你报仇,一定会替你报仇!”
傅弈舟闻言马上劝到:“赵伯父,请你冷静些。”
陆无一道:“仇当然得报,还要把万虫盅找回来。”
傅弈舟对陆无一使了使眼色,让他别乱说。陆无一像看不到他示意,继续道:“可是赵前辈你要怎么报仇?他是你曾经的兄弟,而且你除了医术,有能报仇的筹码吗?”
陆无一说得对,赵长卿即便想报仇也报不了。他抱着廖水袖的尸身不舍得松开:“不,他不再是我的兄弟。那你说难道就让水娘白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