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玉衡还是会替他挡那一击的,他便是那样的傻子。
将宝贵的修为赠人,将珍惜的x_ing命救人。
痴痴的犯傻,待谁而言都方成遗憾。
“你回头,我不与你计较这些。”天帝想到此,软下语气,走近捏起云渊的下巴,深深道,“你和夜北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器重你们。”
云渊闭上眼睛,生疏地取出幼年时的称呼唤他:“叔父,您放了他,我剥了他的仙骨让他下凡。”
天帝却不傻,了如指掌般:“然后你再找机会,与他去凡间私会?”
“……我不会。”
“你会,你是他的儿子,你像他。”天帝扯了扯嘴角,带着轻蔑,也带着惋惜,“天生的痴情种。”
云渊实则很不喜他如此说自己的父君,但现下他不会回绝天帝的任何一个字。
“渊儿,我待你如亲子。什么都依着你,还想将思盈女君许配给你,但你却要和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仙苟且。”同你父君一样,拂的意。
亲子?听到这,云渊淡淡地笑了。他笑起时,尤其像他的娘亲。所以天帝不喜他笑,他不笑,就像玉衡那个傻子。白白是孤傲冷桀的一张玉脸,却佛花里般透着英飒,转而又见半里温柔。
“可您也让我失了父母。”他是在提醒天帝,提醒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段他欠下的冤孽债,“我是您养大的,我不恨您,但求您饶了他。”
他不恨他,却厌恶他的虚伪,癫狂。
天帝失笑,小孩子记仇。
一直记着呢。
这就是他养大的小畜生。
“我若不肯呢?”
“我会毁了父君的最后一缕魂息。”云渊握紧了拳头。
天帝猛然回身,狠狠瞪着云渊:“你敢?”他一直都知道这缕魂息的事情,只有云渊傻傻地以为天帝不知道。三界内,有什么是可以瞒得住他的。
天帝是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等云渊亲手完好的交出这缕魂息。
除了他们,谁都不知道。玉衡死后,魂飞魄散后,留有一缕魂息回到了蓬莱殿。他是舍不得他的妻儿,想给他们留个念想,也能见最后一面。见了,魂息就会消散。可惜,待这魂息回来时,云渊的娘亲已经随着去了。
年幼的云渊用仙术封了魂息,收了起来。
无需见,只需陪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念想,幼时的云渊太寂寞了。
天帝咬牙,指腹抹过骨节,声色清冷:“你以为你是情深眷眷,又可知自己落入了怎样的圈套?有空闲你便去月老殿看看,瞧一瞧你身上那条红线是自己牵上的,还是他人绑上去的!”
云渊没出声,双手握拳,砸在自己腿上,他默认了这段深情。月老殿的红线一旦牵上,人为绝非能断。即便是陶桃要算计他,也是将他自己算计给了他,若是情劫将至,他们所受的苦都是一样的。
天帝说不通云渊,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启齿逼问,“魂息呢?”他心如刀刺,这真是他一手带大的痴情种,“你真以为蓬莱殿的屏障护得住他?无间地狱的大门已开,他早被我送进去了,就在你刚跪在此的第一刻时。”
此话一出,云渊的理智绷紧了弦,‘啪’地断了。他跪着的腿失了劲儿,瘫在地上,眼底的光全暗了。
天狱司的无间地狱,比十八层地狱更罪孽的地方,是天帝当年亲创的三界牢笼。进入的人有去无回,是死灭生。即便是生,也成魔成癫。那是三界谁都受不了的地方,人去了泯灭,妖去了消散,仙去了……自也不复存在。
且无间地狱的门,只有天帝能开。
“将魂息给我,我让你进去。”天帝在掌心幻化出一颗丹药,命云渊服下,“这颗丹药可让你不受无间地狱的影响,平安回来。”
丹药是天帝用术法硬生生的逼云渊吞下的,他知道云渊会做什么,但此丹药那小妖不配吃,也不配让云渊替他送命。
“去见他最后一面,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他顿了顿,“还是看在你父君残留的魂息面上。”
他当年不能阻止玉衡犯错,今朝,他断然不会纵容云渊也走这条道。况且,那连个仙都不是,只是个投机取巧与狐狸为伍的无耻妖类。
而天界不知,陶桃的妖灵牵引的是妖界巫师的罗文咒。如今妖界巫师唯剩下一个,她与妖界‘叛民’为伍。叛民中的头领是一只虎精,眉横宇烈,披着一身玄色身衫的战服,一双眸子墨色,高挺的鼻梁透着英姿。
槐彦喊他渠高,与他曾在月下结义,顺带还有个三弟若风。
渠高年纪最大,有个千把岁,是三人里的大哥。往前为先妖王尽过力,受过先妖王的恩惠。他早想反了,三百年来他一直找寻太子的下落,熬冽那个畜生篡位后捣的妖界j-i犬不宁,将先妖王打下的业绩毁的一塌糊涂。
“大哥,巫师说有消息了。”若风掀开洞x_u_e的几条挂荆Cao,欢快道,“太子殿下的妖灵终于有动静了!”
渠高正在和槐彦布局路线,听此,都放下手里的动作赶去巫师那。
巫师不同于书中所写的白须老者,反倒是个灵动的丫头,扎着马尾,晃着一双白脚丫,脚上的铃铛咣当作响,她捧着手中的罗文咒朝他们嫩声道:“太子殿下的妖灵动了好几次啦!说明他还活着,且活的好好的,闪现的妖灵力量非常强大!”
最后一句,她带着惊叫的尖音,开心地与若风击掌。
“不过,先妖王都不是熬冽的对手,太子殿下……”若风担忧。
渠高打断他,愤愤道:“先妖王信任熬冽,才吃了熬冽敬的毒酒,被割了首级捏碎了妖灵。否则熬冽在妖王面前,他算个什么!”他是恼怒的,巴不得现在就将熬冽这小人大卸八块,以解心头只恨!
唯有槐彦耐不住问:“能看到他在哪吗?”
“这倒不行……”丫头沮丧,耷拉下脑袋,“若是n_ain_ai还在就好了,我这样的小巫师,能力还不行。”
渠高同个大哥哥般摸了摸丫头的脑袋:“不打紧,既是妖灵终于动了,说明他已经觉醒了。即是先妖王的儿子,他必然是要回来报这血仇的!”
他想起三百多年前随着先妖王一路战北,后回到婆娑殿大宴时,瞥见的,是躲在妖后身侧那矮矮小小的一抹粉衫身影。
与那双怯怯的,又充满灵x_ing的墨色瞳孔。
妖后是桃花妖族的公主,他的儿子也带着桃花的血脉,小小年纪就生的骨若清风,面貌秀雅,偏有几分人界诗人笔下的妙春韵味。
便是桃花春色拂人意,柳絮逐水终不及。渠高是敬佩先妖王的,也羡叹他的妻儿如此惊鸿。他不经意地惋声,叹自己的孤家寡人,却不想,引来了那孩子的回眸一笑,顿时千树万树桃纷纷,他像极了妖后。
如今,那孩子早已长大,是否又是和先妖王般顶天立地,能够带领他们重回妖界领地。
第25章
待云渊在无间地狱找到陶桃时,他正缩在一个角落里抱膝坐着。他很安静,不吵也不闹,漂亮的脸蛋像画里描绘的那样笔墨分明,也莫名透着几分惊艳。陶桃身上的血衫在蓬莱殿时就换下了,现在披着的是一件荷色长衫。铭荷还来不及给他上药,他就被打入了无间地狱。
身上的伤口自行凝固,结痂后透出糜黏的体香,被他的桃花香遮掩,混在一处说不上的怪异甜香。
陶桃像失了魂,淡漠地坐着。
“陶桃!”云渊跑过去,半跪在在他面前,小心地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指尖颤抖。他怕陶桃担心他的伤势,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衫来。
怀内的人稍微撇了撇身子,有些抵触他的亲近。指尖更是幻化出一只紫蝶,歇在了云渊的肩头。他的眸子闪过片刻杀戮欲`望,紫蝶瞬息化为利刃,刺穿了云渊的琵琶骨。
陶桃咬牙,眸子发红。
三百多年前的婆娑殿,死亡的恐惧蔓延至脚底。父君的头颅死不瞑目,瞪着死士剑上淌的血。苍瑾被迫跪在地上,额面贴地,有人踩着他的后脑勺,耀武扬威地碾着。却也很小心,生怕不小心就给他那生嫩的脑袋碾碎了。
‘哐当’那头颅就滚到了自己面前,贱了几滴血。
“看看你父君,可还威风?”敖冽放肆地笑声刺穿了他的心肺,踩着他的脚松了,他便乖乖抬起头。
父君染血的头颅,母妃衣衫不整的画面。就像毒蛇的爪牙,在他身上一口接一口的刺咬。毒x_ing蔓延,在他身体中织造一场盛大的嗜食。
“小兔崽子,连颗眼泪都没有,我今日就替你父君行道!”
天空闪过惊雷,婆娑殿内寒风飕飕汹涌不止。妖后凄惨地伏在地上,嘶吼着爬。她在喊,不要,不要!凄厉的声色穿过苍瑾单薄的耳膜,像滚烫的鲜血贯满胸膛,膨塞到满心满腹,积食般撑咽。苍瑾小小的臂膀无力地搭在地上,断的彻底。
“啊——”
他方知疼痛,方知呐喊。熬冽先是废了他的一双胳膊,再是一双腿,生剥生抽,毁了他的r_ou_身,最后还要捏碎他的妖灵。
可眼下,陶桃张嘴,什么都喊不出来。只是单纯的张大着嘴,撕心竭力地想喊。他满目惊恐,仿佛不认得云渊一样。紫蝶从他的掌心,指尖,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刀刃不致命,却也穿离血r_ou_。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云渊却一次都没有躲,紧紧抱着他,吻住了他张着的嘴。将那颗天帝喂给自己的丹药从自己的喉中送出,完好的送进了陶桃的嘴里,混着几丝心血,逼着陶桃咽下。他好似风中的一零飘叶,逆着风也要飞到陶桃身边,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