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钰蹙眉:“我也不知道……原本还好好的,他突然就变了脸色,我记得……他眉心似有一点红芒……”
肖长离敛眉,知道这定又是寒子玉的诡计,苏苏的恢复只是障眼法罢了。
那时自己急着去黎城,广陵广御护卫京城,竟无一人再有闲暇去管他,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如今局势危乱,云钰重伤继而龙气外泄更甚,寒子玉的目的不言而喻。
黎城这个百阕旧都就如同一根毒刺扎在大缙的心口上,一旦毒液肆意蔓延,其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都要尽快除去。
云钰见他眉心紧皱,抬手轻抚:“你又在想什么了?不许去找寒子玉,他诡计多端,不能去冒险……”
肖长离看着他,目光柔和下来,握住他的手放回被中:“睡吧。”
云钰执拗得摇头:“我不睡,我若睡着……你就走了……”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痛楚与周身的不适,再次握住他的手,牢牢攥着,“那些人,总说你是灾星……与我命理相克……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舒坦,特别安心……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命格,只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等我再强大一些,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肖长离默然听着,心中思绪翻涌不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然命格天定,造化无常,他此时能做的唯有握紧他的手,给他一切他想要的。
云钰话说得多了些,只觉气虚无力,胸腔之中一阵气闷,喘了几口气稍稍平复一些,神智又有些模糊起来,手却始终不松。
“睡吧,我会陪着你。”肖长离靠近他耳边轻语,又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云钰便一点点在幸福中沉溺了下去。
第77章 护体真龙
他的神智漂浮在无边虚空之中, 手心传来的温度却如长夜之星火瀚海之小舟,尽管微弱却犹如磐石定心,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宁定。
寒夜幽寂, 月落星沉, 云钰鼻息已然平稳,肖长离却仍未松手, 端坐于漫漫长夜,无声相伴。
没有人看到, 连他自己亦未察觉, 在他与云钰紧握的手中流窜着一股至灵真气。这股真气起自肖长离心脉之间, 如血液流转,通过两人紧握的手而传至云钰体内,亦在他心口集结。
半晌过后隐隐可见一条银龙从云钰体内盘旋而起, 华光流转不可逼视,在云钰身体上方腾挪游移,最后龙首一转,看向肖长离, 歪头眨眼,似在打量此为何人。
这便是云钰的护体真龙。
自古真龙天子皆受命于天,各有一条真龙护体, 大多时候隐而不出,唯有帝王大凶大难之时才会出现,为其挡灾。
如今,它却被肖长离体内的龙阳之气吸引, 出来逛了逛。
肖长离似有所感,定睛看了看,只能看到云钰身上腾起一团银光,氤氲轻荡时隐时现,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被两只明玉般清透的眸子注视着。
一人一灵相隔咫尺之间,过了一会,龙神似是觉得眼前这个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无趣得很,低鸣一声,鼻中喷出一团灵气,转身潜回云钰体内。
肖长离感到一阵清气扑面,发丝都荡了起来,虽怪异却无丝毫不妥之处,反而觉得神情气明,原本浸透全身的寒意都消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定然不是坏事。
翌日,晨光初露,多日y-in云之中难得出了一轮红日,将初冬的寒意都消弭许多。
暖阳透入殿内那一刻,云钰醒了。
短暂的迷糊过后他感觉到了手心的温度,一夜过去,非但并未寒凉反而越发和暖。
人还在,还是昨晚的模样同样的姿势。
他还在。
云钰觉得心口被什么柔柔软软的东西填得满满的,控制不住便在眼角眉梢借由笑意溢了出来,一笑宛若春花绽放。
肖长离亦是一笑,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云钰贪恋他触碰自己的感觉,往他手心又靠了靠,微微仰头,又冲他撅了撅嘴。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脸皮几时变得这般厚了。
肖长离面露无奈又透着几分宠溺,靠过来在他唇上碰了碰,正要退回,云钰却轻轻含住他下唇,无声邀约。
肖长离稍加深入了这个吻,只是始终点到为止,感觉到云钰呼吸逐渐急促,他便退了回来。
云钰满面红晕,本苍白的唇上泛着水光润泽,清澈的双眸中荡漾着湖水般的潋滟,将满心的情愫表露无遗。
“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云钰笑得眉眼弯弯,捏了捏肖长离的手,什么伤痛皆抛到了九霄云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你……该不会是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吧?”
他昨晚迷迷糊糊,只想着要留住他,竟然就这么让他在寒夜中坐了一夜,心中阵阵懊恼。
肖长离安抚得握了握他的手:“没事。”
云钰歉然道:“你快回去歇着,不必管我了……”
肖长离柔柔一笑,眸中印着云钰懊丧的模样,如镜中观影,清澈无暇:“我怎会不管你?”
只是简单一句话让云钰暖透心扉,一时又不希望他离开了。
能日日看到他,已成了他余生的唯一奢望。
柳原起个大早入宫探望,看到几名宫人在门口窃窃私语不敢入内,他进去一看,见肖长离坐在床边,两人的手握得死紧。云钰满面红光,看着肖长离的神情就跟新出嫁的小媳妇看夫婿似的,怎一个含情脉脉了得。
柳原不由抚额,照这情形来看,自家皇上非但在断袖一途上一骑绝尘而去,更有可能,还是下头那个。
唉,造孽啊。
柳原一声叹息出口,惊了里头的两人。肖长离欲松手,云钰却握得更紧,不让他退。
“皇上醒了。”柳原挤出一个笑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感觉如何?”
云钰道:“好多了……”
柳原看看他们握住的手,嘴角抽了几下,干笑道:“好多了就好,好啊……”
云钰道:“现在外面情势如何?”
柳原道:“尚能稳住,皇上安心养伤,暂且不用管了。”
云钰面上红潮褪去,忧虑渐生。如今江山风雨飘摇,自己却只能躺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柳原见他瞬间黯淡下来的脸,觉得还是不要将那些烦扰之事拿来给他添堵得好,却不过一时宫人来报,说中书令沈爰等在宫门外,问他见不见。
柳原正欲帮他打发了,云钰却道:“让他进来。”
“皇上,御医说过您不宜劳累。”沈爰这会进来会说些什么柳原猜也猜得到,劝道,“还是不见了吧?”
云钰道:“我躺在床上,怎就会劳累了?”他让肖长离扶自己稍稍起身,触动伤口痛得脸色煞白,还做出轻松的模样,“听听无妨。”
柳原无奈,只得由他,瞥了瞥肖长离,心下不满。之前还含情脉脉的,这会却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劝劝。
看你一会被口诛笔伐时还如何气定神闲。
柳原站到一旁,十分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起来。
中书令沈爰进来,一番关切询问后,看着肖长离直皱眉头,道:“皇上,臣昨日听说这位翰林院肖大人入宫,一夜未出,心中实在担忧,不得不来打扰皇上休养。此人不祥易生祸事,陛下如今伤重之身,若再受其拖累,万一……还请陛下勿再让此人近身为好。”
云钰揉了揉眉心,道:“朕昨晚由他照料,并无半分不适,反而感觉好了许多。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沈卿不是朕,体会不到朕的感觉,就不要再妄加揣测朕的福祸了吧。”
沈爰面露为难,道:“陛下想必不知道,昨晚北郊又出妖物,无形无实黑气如鬼,眨眼便夺了数人x_ing命。如今民间灾星之说甚嚣尘上,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皇上若再不安抚民心,恐生动乱呐。”
云钰抚额,伤口不痛,头却痛得不行,后悔方才应该听柳原的话不见的。
“诸多现象来看肖大人确与灾劫脱不了干系,臣不明白皇上为何不愿处置?”沈爰继续道。
云钰感到胸中气血翻涌,深吸一口气,道:“妖物频出乃是歹人暗中作乱,越是有所指向,挑拨之心越是昭然若揭,朕若是当真处置了,才是正中其怀。沈卿位及中书令,文官之首,素有才德,怎也会偏信星学命理?星辰浩淼,世人万千,天定胜人,人定亦可胜天,怎可只言天道而废人事?若沈卿真要朕处置了肖长离,敢问他所犯何事罪责为何?难道要朕在诏书上以虚无命格之说判他死罪,留给后世一个昏庸无道之名?”
他连番追问让沈爰一时无法作答,柳原适时上前,道:“皇上疲乏,这些事还是日后再说吧。沈大人心系社稷,皇上定然是知晓的。”
云钰接着咳嗽几声,宽慰道:“沈卿的忠心朕自然明白,朕短期内怕是起不了身,朝中之事还有劳太傅和沈卿cao心了。”
柳原俯首领命,沈爰也只得拱手告退,柳原还特地送了送他。
两人走出殿外,沈爰长叹一声:“皇上就是太过仁义,凡事定要究其根本。如今这个局势,以一人x_ing命便可平民怨顺天意,岂非是两全之举,却为何……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