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离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一来就觉得更不对劲了。云钰明显是有事,柳原那担心天会塌下来的样子,珩王更是看他的眼神都猥琐了许多。
最奇怪的是,云钰特意让他带上了肖乾林。
肖乾林原本并不想来,肖长离说能看看孩子他才勉强答应的。
见孩子第一面时他竟有了惊为天人之感。
果真是……十分可爱……
无论是上看下看横看竖看,都让他十分舒心顺眼。
他觉得这事挺奇怪的,如他这样眼光十分高十分挑剔的人,竟然看了一眼就很喜欢这来路不正的孩子,尤其是在这个孩子还这么像他那个不孝长子的情况下。
在他还在犯嘀咕时,他已经抱着孩子不肯撒手了。
柳原数次都没法从他手里抱回孩子,便在一边喋喋不休,一时说他抱的方法不对一时说他胡子太扎会伤了孩子幼嫩的肌肤,活像个老妈子,让肖乾林这素以风雅自居之人都险些忍不住骂他一句老不死的。
他们唇枪舌战斗了小半个时辰,亦如往昔在朝堂上永远对立的架势,分不出胜负来。珩王担心孩子受到池鱼之灾,趁他们不备抢了就跑。
两人吹胡子瞪眼的,都想找帮手帮着收拾对方,却一时都寻不到人,因为这个时候,云钰和肖长离正在后山赏梅。
天本就冷,更别说是在残雪未消的山间。梅花虽艳但凌寒盛放,总像是带了些拒人千里的意味。
两人行在山间修凿的石道上,两旁梅影重重无边无际,烈艳如灼,脚下落红点点,天地皆成一色。他们却是耳朵都冻得发红,暖手炉都无法抵御透骨的寒意。
云钰故技重施,钻进肖长离的大氅中,围着他的腰,这下可一点都不冷了。
肖长离也就这么抱着他,看着梅花在眼前随风飘落,旖旎着最后的艳色。
这一刻,似已成了永恒。
“长离……”云钰在他怀中,声音有些发闷,肖长离却听得真切。
“我们成亲吧。”
“……”
肖长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些疑惑一下子全都清晰了。
然而片刻的犹疑过后,他说了一个字:“好。”
只有一个字,却道尽了所有。
云钰抬起的脸上尽是喜色,眸中像是闪耀着亿万星点。他甚至想好了他所有推拒的说辞,却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这个人啊,总是这么深得他的心,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留。
他撅起嘴要亲上去,却见一片花瓣落在了肖长离额上,被一缕发丝留住了脚步,飘摇了一会,愣是没掉。
于是云钰调转了方向,贴着那片花瓣吻住他的额头,又将那抹殷红印在了他的唇上。
花瓣在他们辗转的唇间不知落入了谁的口中,那香气却弥漫四溢,将他们锁在了这一片馥郁的梦境之中。
花间人相拥,有梅香盈袖,落红为伴,须臾似已千年。
第116章 我在上面
两人尽情赏了大半日的梅, 临近傍晚时分山间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从天而降,在腊梅花间轻灵而舞。
红白相衬, 雪舞梅香, 虽寒,却惊艳了人心。
云钰很是高兴, 兜起大氅接雪花,丝毫不顾眉间发上点点冰寒。肖长离在他身后为他遮挡雪落, 不过一会自己亦成了白首。
云钰回头看到他的模样, 忽然觉出了白头携老的意味。
这场雪, 来的真好。
两人回去时,整个别苑已大变了模样,披红挂彩甚是喜庆, 瞧得云钰一阵眼花。
这个二哥,只是让他略微布置一下,他就给整成了这副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人要成亲了。
虽无奈, 他却还是喜意居多,轻轻拉住肖长离的手。
肖长离已经猜到这就是云钰非拉着自己去后山赏梅的原因了,他不知道自家父亲见到这些心里会是个什么想法。
见两人顶着满头雪一身寒回去, 柳原本来想打小报告的话便成了担忧和数落:“怎么就这么淋着,会伤寒的。快,快都去洗洗,吉时都快到了……哎你们快去问问王爷, 喜袍都备好了没有……”
一旦接受了他们将要成亲的设定,柳原这老父亲般的心态便暴露无遗了,上上下下cao持起来,生怕有了什么疏漏。
云钰冲肖长离吐吐舌头,肖长离微微一笑,随后两人便被拉去沐浴更衣了。
事实证明珩王办事确是牢靠,成亲要用的东西皆准备齐全,连两人的生辰八字都备好了,确实是天造地设甚为相合,让柳原又安下了不少心。
与柳原相比,肖乾林的心可谓是十分复杂。
他想到云钰非让他来是有什么目的,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两个男人成亲,说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可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其他的就算再惊世骇俗,也显得不过如此了。
罢了。
他抱着孩子看着眼前这一片喜气洋洋,叹了口无奈的气。
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再允许他们胡闹一回。
忽然胡须被扯了扯,他低头看到一双清亮通透的眸子。孩子拉着他的胡须,柔嫩的小手在他脸上摸了摸,险些把他一颗心都给化了。
“别傻乐了。”珩王走过来,笑盈盈道,“也为你备了套衣服,一会得坐在高堂上,快去换上吧。”
他自己已换了一身喜庆的袍子,连手里的焚仙炉都绑上了一根红色丝带,要让楚离也沾沾喜气。
肖乾林微微蹙眉:“他们自己去闹就是,扯上我做什么?”
珩王不由分说推着他肩膀就走:“来都来了就别摆谱了,今儿大喜的日子,别扫兴啊。”
见了那烫金描红的袍子,肖乾林十分嫌弃,怎么也不肯穿,若是穿了,这清高的形象也就毁了。
珩王没法子,便让他穿着眼下这一身便服,给他留些面子。
这一场婚礼对帝王来说可谓十分简陋,对云钰而言,却美好得不似真实。
虽不能昭告天下,有这一方净土可以容纳他的这些妄想与妄为,已让他万分满足。
因他们都是男人,也不必遵从拜堂前不能见面的俗礼,分别为对方穿好喜袍,梳发上冠。
虽未言语,一切皆已是心意相通,水到渠成。
他们的喜袍都是一个制式,只是一套大些一套小些,穿在他们身上都是十分的合贴。
云钰看着肖长离就忍不住起色心,尤其是这副喜袍加身玉树临风,彻彻底底属于自己了的样子。
他凑过去想亲亲,被肖长离避过了。
“马上要出去了。”这个时候,肖长离可以等。
云钰撅嘴,硬是凑上去嘬了一下,心满意足了一般,拉着他出去。
廊上一路红灯喜联,不时还有飘落的白雪和幽香,云钰拉着肖长离的手,踏着这一地梦幻般的光影而去,红袍在夜幕中舒展迤逦,扑散了余生无言的相伴。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大堂上已然准备就绪,没有什么宾客盈集热闹喧哗,众人的脸上却都是喜色。
肖乾林端着架子,虽不会如珩王一般笑成一朵花,舒展的眉心和平和的面色已经是他最好的表情,不可强求。
“新人到。”珩王忽然大声开口,无师自通得担任起了礼官。他怀中抱着同样裹着大红襁褓的孩子,活像个喜婆。
云钰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将步子放小,抓着肖长离的手心已全是汗。
肖长离握住他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行至堂上,站定。
见父亲竟坐在堂上,他心中一暖,感概万千。
肖乾林见两人喜袍加身站在自己眼前,出乎意料得看着还挺顺眼。
别的不说,云钰这仪表这身份,配得上肖家。
他心里满意了,脸上神情就更为和悦了一些,捻了捻胡须。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便是多云转y-in了,因为云钰把柳原拉到了另一个主位上,与他同尊。
“哎呦,皇上,这可使不得……”柳原吓得够呛,慌忙推拒,“老臣怎敢坐这个位置,这是大逆不道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如何坐不得?”云钰将他按在座位上,笑道,“今日没有君,没有臣,只有我与长离的成婚之礼。老师若如此见外,倒让云钰无所适从了。”
柳原老眼含泪,只得坐了,懊悔方才为何不听珩王的话换件喜庆的衣裳。此时扯扯衣角拉拉袖子,生怕自己失仪,污了云钰的成亲大礼。
肖乾林沉着脸,把脸别过一边,眼不见为净。
这个时候,暂且赏他些面子罢。
见人已坐定,新人在堂,珩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日吉时良,天地开张,乾坤相配,大吉大昌。天造一对,大富大贵,地造一双,大吉大昌……”有模有样的,也不知从哪学来的一套。
他怀中孩子眨眨眼,歪了歪头,似是在思考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云钰却根本没听他说些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是一个仪式,却让他紧张得不知所措,就跟那些民间新嫁的小媳妇一个样。
想到此时站在身边与自己定下终生的人是肖长离,他的心就怎么也定不下来,跳如擂鼓,一时像是在云中飘摇,一时像是在浪里颠簸,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直到手被碰了一下,耳听珩王已说到了一拜天地,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跟着肖长离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