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忍不住朝元音看了一眼。见他被头发挡住的那半张侧脸已经变得煞白,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魔君的身前,垂在两侧的手有些颤抖。
“魔君说从前见过他,若是真的找到他的龙芯,魔君认得出来吗?”他哑着嗓子问道。
坐着的人点点头。
元音将手伸进胸口,从里头小心翼翼捧出一个锦囊来,将他轻轻搁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那烦请……魔君替我看看这个东西。”
魔君抬起手刚准备去拿桌上的锦囊,手方碰到,那锦囊内便亮起了微光,他登时惊得睁大了眼睛,双手撑着桌子便要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瞧着元音。
好像无需他再说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连白泽也站了起来。
“元音……”他有些不放心地去拉元音,却见他如同被抽了魂的傀儡一般,任由白泽拉了一下,朝着他趔趄了一步。
“敖兴魔君的龙芯怎么会在……在仙君的手上?”敖真出口问道。
白泽一皱眉,上前两步挡在元音身前。
“此事容后再说,你先送你父君回去休息,这件事情我们明日再议。”
“你先去休息,不要想这个。”他回身对元音说。
对面的人脸上没有表情,只有脸色白得煞人,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亥时方过,白泽休息的寝殿响起一阵敲门声。
今夜天气y-in沉,月亮被浓云遮住了,当白泽打开门的时候,只能看到元音身后漆黑一片,像野兽张着的巨口,下一刻就要将他一口吞下。
元音没有看他,眼神仿佛失了光,徒劳地在半空里飘着。他连一向看重的礼节也忘记了,见白泽开了门,便自顾自走了进去。
他在桌子前坐下,也没有说话。等白泽关了门在他对面坐定后,这才将怀中的锦囊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既然找到了龙芯,也算不枉此行,这就将它交予白泽仙君吧。”
白泽盯着他,但元音的眼睛始终垂着,无喜无悲,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元音,”白泽将锦囊推回去,“你且将它收起来。就当我们此行无果,没有找着龙芯,我会和龙君打好招呼,不会叫仙帝知道的。”
他见元音依然没有反应,心里有些着急。
“就算最后修不好面元镜,大不了等百年过后轩辕自己归了元,自然有法子能拿回青竹体内的元丹。”
“他留给你的东西,你不必交出来。”
“百年之后……”元音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仙族撑得过百年,那龙族呢?”
他抬头看向白泽。
“龙族等得起吗?”
“我连护他们一次都要折半条命,我能护得住他们几次?”
他的眉头皱起来,神情一下变得激动。
“当年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过了两万年,我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冷静一些。”白泽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他的肩慢慢放松下来,神情变得十分疲倦。
“他从未和我说过……我也从未敢肖想……”
他怎么敢想?他怎么敢想?
原来心上放着的那个人,也曾如此小心翼翼地将真心交到自己手上。
原来自己苦守四海的时光里,他也在龙宫日复一日地等着自己。
从一腔希望,到满怀失落。
“若是我未被那只凶兽抓住……若是当时我再勇敢一些,就随他一同入魔界……又或者,他还愿意再多等我些时日……”
“可是这世间的千万条路,我们却走到了如今这般境地里。仙君你说,造化为何这样作弄我们?”
为何偏偏是我和你,连片刻的圆满也得不到?
“就算到了最后,我还是连……连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也守不住。”
他垂下眼睫,好像方才流露出来的感情转瞬即逝。
他站起来,又是一语不发地转身,自顾自地打开了殿门。
皎月从云层中露出一角,那一束月光落进他微抬的眼眸中,没有照亮他的眼底,似乎连里头的最后一丝光华也一并带走了。
“长生……”
白泽听到他轻念了一句,神情空落,似那些供在凡界里低眉阖眼的塑像一般,断了所有的红尘妄念。
静堂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无人掌灯,里头黑漆漆的。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轻响,而后过了片刻,又跟了声叹息。
“仙君,元音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