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感觉胸腔一阵阵发麻,他不能把实话全盘托出,却又必须说出个合理的解释,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骗他。
“…没什么理由。”
许笙攥着沙发沿的手隐隐泛白,他深吸了口气,淡然道:“只是…我腻了,家里突然发生了这些事,你也看到了,我爸妈死了一个病一个,我现在也没闲情余力跟你过家家谈恋爱了。正好趁着要毕业了,咱们也别再继续纠缠下去,两个男人不会有结果,况且就算咱们是认真的,你爸那关也过不去吧。”
许笙不敢去看庄白书的眼睛,自顾自地说着,说得他心脏都在滴血般的疼:“你读书的时候想怎么闹就怎么闹,那算你年轻、不懂事,等进了社会,你也该收心了,你好歹会是个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按照你家的意思,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好好过r.ì子,走上正道,比什么都强……唔!”
没等他说完,庄白书已经一个挺身,把他狠狠压在身-下,宽厚的手掌捂着他的嘴唇,手背的青筋因为起伏而隐隐发着颤。
“你他妈在说什么。”
庄白书几乎是两眼充-血般、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的凶戾简直如玉-面罗刹,“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是那些话真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腻了?过家家?我年轻不懂事,让我去结婚?你他妈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啊?许笙!”
许笙脸都涨红起来,他感觉那股酸流涌进了喉咙、鼻腔,勾的他眼眶都烫热起来,水雾在眼帘中打着转,他以为自己已经对庄白书的一切反应做好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仅是看到那人的表情,他的心脏就像被无数的针扎进去,疼的他直颤,却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和伤口。
他侧过头,薄唇紧紧抿着,下唇被咬的几乎泛白。
过了几秒,那人却突然调转方向开始掀扯,许笙瞳孔皱缩,慌忙地伸手去拦:“庄白书你疯了吗,我没这个心情!唔……庄白书!你放开!”
“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是吗,那公众人物应该也能做----爱吧?他们那么想看,就让他们好好看看。”
他双臂牢牢地钳着许笙的下盘,把人一路抱到了落地窗前,不顾他的反抗,开始剧烈地动作起来。
他们位于最高的楼层,对面的住民也拉着窗帘,但四敞大开的门户和窗外透进来的明亮光线,还是庄白书透着委屈绝望却不容拒绝的动作,都让许笙无可抑制地感到惊惶。
“许笙,你真够心狠的,就想这么把我打发走吗?你倒是找个像样的理由啊,这样算什么……”他是真的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仅仅一夜过去,一切都变了,许笙好像换了一个人,那些话,如当头一木奉,给予他最沉重、最剧烈的打击,却是从他最爱的人嘴里说出来,他甚至无法置信,可眼前这个眼眶发红、鼻眉英润的人,不就是他吗。
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许笙会在这种时候,毅然决然地将他狠狠推开,还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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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醒来时,天色已泛着浓浓的红意,正值夕yá-ng西下,透进屋内的光线不混不暗,他睁开眼,连个手指头的懒得动,浑身酸痛瘫软,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身上被盖了厚厚的毯子,那处似乎是已被清理过,许笙只觉喉头发紧,看向屋内却空无一人。
他脑内忍不住过往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心脏像被搅紧了一般难受,庄白书没有错,当初是自己擅自闯入了他的生活,如今毫不留情地拍屁股走人的也是他,他最怕伤害的人就是他,可如今,他伤得最深的人也是他。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了。
门铃不一会儿突然响了起来,许笙身体一僵,第一反应是庄白书。
可那人有钥匙,难道是忘带了?
他去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穿着一身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小伙子愣了一下,礼貌道:“请问您是许先生吗?”
许笙怔道:“我是。”
“这是您的外卖,请查收。”
许笙伸手接了过来,跟他道了谢。
白色包装袋里装着两个紧致的圆盒,是热腾腾的炖菜,附带一盒装着米饭的方形盒,包装很是讲究,手拎处还挂着一张收据纸条。
许笙拿起来,看到备注的下一行,写着短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
许笙心脏猛地颤了一下,他把包装袋放到餐桌上,里面的菜盒被一一拿出来,许笙小心地拆开,汤汁的热气扑上面门,呼得他睫毛微颤,热流涌至喉头,他咽了下去,开始拿筷子,吃饭。
热饭下肚,他的体温也渐渐回暖,头上也冒了汗,许笙把东西一一收拾了,又去把凌乱的沙发垫铺好,屋内完全整洁下来后,许笙套上了衣服,去玄关穿鞋,开门。
临走前,他深深地环顾了一眼亮堂堂的屋子,这个充斥着一切回忆的地方,好的、不好的,却都是他最珍重的,如果能回到他们最幸福、最安逸的那段r.ì子,他愿意拿一切去换。
玄关旁的装饰柜上,多了一把银亮的钥匙,还残留着被紧攥的温度。
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第79章
许程荣去世后,作为有限公司的股东之一,等出具股东会决议时,变更股权的事宜那么放着,始终是个风险。
许笙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也幸亏他大姑也是股东之一,与其他股东的协商事宜省了不少路,但他不仅得去申请变更登记,继承股权还需要等公证机关出具文件,这些都要在年前解决,而最刻不容缓的,就是徐梅的病。
许笙跟她扯心扯肺地唠了一宿,在他一再坚持下,徐梅暂且放下工作,专心投入治疗,但治疗费用绝不是一笔小数目,许笙不仅坚持要最有效却价格高昂的化疗方案,还想给徐梅转院,去北京最好的肿瘤医院治疗。
夫妻俩这些年的积蓄这会儿都拿了出来,今后在北京的衣食住行,哪里都需要用钱,徐梅心疼的不行,这些钱是想留给儿子以后买房买车娶妻生子,现在却都给她治病用了,她没法不难受。
徐梅本就是北京人,娘家人也都能照应着,他们家在三环内有一套房产,那时候许笙才刚出生不久,现如今房价已经翻出了天际,许笙小时候没去过几次,他爸去世了,他既然要回到原本的事务所实习工作,还得照顾着徐梅,就必须要考虑搬家。
年后没过上十几天就有开学补考,六月份得报名司法考试,他们家需要更多的收入来源,第一年实习的补贴微乎其微,什么都不够用,许笙更不能放弃他的本职工作,徐梅的病不能耽搁到那时候,所以一切都得在年前结束。
许笙跟学校那边请了假,可庄白书没有。
许笙已经几r.ì没收到他的消息,徐梅早在他回院的那天就惊惶地告诉他,庄白书被家里人带走了。
一连无缘无故旷了六场考试,导员的电话直接打到他家里了,庄白书还在医院那天中午,一开始接了好几个电话,里面的咆哮声隔了三米都能听见,徐梅一问,才知道他家人正满世界找他呢。
徐梅一听也着急了,不能因为自己把人家给耽误了,就一直劝他回去,庄白书不依,等到了下午,病房门外直接进来四个穿黑西装的,一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直接把人连拉带拽给弄走了,引来一堆人围观看热闹,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儿了。
许笙听得心惊,庄白书他爸什么样儿,别人不知道,他却亲眼见识过,正如他的名字,庄严,严厉肃穆,最容不得任何在他看来伤风败俗的事儿,所以,上辈子庄白书向家里出柜的时候,庄严差点没把房子给掀了,庄白书直接被打得右胳膊骨折。
那样的一个父亲,不知道这回会怎么为难他,庄白书不回学校旷掉考试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们家的事儿,许笙握着电话,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摁出去。
之后的几天,短息电话空空如也,庄白书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失去了联系。
许笙给徐梅办了出院手续那天,郭敬来了。
自从郭敬知道徐梅的病房之后,就跟认准了在这儿就能找到许笙似的,经常有事没事就往病房里跑,这回庄白书没在,这人来的更勤了,那天他帮了徐梅和小护士他们解了围,徐梅对他的印象相当之好,热心正义、见义勇为,就是瞅着有点痞,但毕竟人家当时给她出了气儿,不影响总体印象。
借口是来看徐梅,其实他来是奔着谁,许笙心里很清楚。
他挺看不透郭敬这个人,一直以来他们接触的那几次都称不上友好的回忆,多数都是瞪着眼lū 袖子要动手的架势,有几次还真见了血,但自从知道郭敬跟他有着一样的境遇后,对这人的也终于不仅限于“小混混”和“郭梓涵她哥”,他总觉得郭敬知道点什么,起码比他知道的要多。
可是他跟郭敬,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所希望听到的情报都不是免费的,以郭敬的x_ing子,那些他想知道的东西,都需要用什么东西来“换”,许笙看不透他,甚至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在这一系列的事件里,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是跟他一样任人宰割的受难者,还是一个推波助澜的介导者,他都不知道。
出院当天,许笙去办手续,他拿了收据,就看到郭敬正倚在旁边的圆柱边,斜睨着眼看着他,从脖颈一路看到细腰,细长的眼睛不加掩饰地冒着狼光。
许笙都见怪不怪了,也没理他,进了楼梯口。
“去北京治?你很聪明啊。”郭敬跟在他身后,嘴角似笑非笑,“把治疗方案、医院、连住址全换了,这招儿真不错,我也该试试。”
许笙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
他心里疑惑,一直不知道郭敬为什么也会在医院,现在想来,那次他们能在输液室门口碰见也纯属偶然,郭敬到底因为什么才一直留在医院,或许,他现在也正处于跟自己一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