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
许笙喉结一抖,轻轻应了一声。
庄白书不可置信地叫他的名字,虽然身上极不舒服,像陷在棉花里一样软塌难受,可许笙却在眼前,确确实实地回应着他,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有真实感。
“是你吗?真的....是你?”他嘴唇颤了颤,“...我找到你了?”
许笙的心跳猛地颤动起来,密密麻麻的闷痛涌上来,他手心仍搂着他的胳膊,过了许久,他启口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声音很抖,好在那人发烧,听不出来。
庄白书阖了阖眼,诚实道:“骨折了。”
许笙心头一震,骨折了?怎么弄的?谁伤了你?……他有一股脑的发问,心中却说不尽的慌乱,庄白书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等庄白书清醒过来,他就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去问了。
庄白书没再回答他,闭着眼睛不知道睡过去没有,许笙叹了口气,伸手把温度计给取了出来。
三十九度二。
许笙吓了一跳,虽说庄白书体强-健硕,却发过一两次烧,但从没烧到三十九度以上,这种程度恐怕光是吃药捂汗也无济于事,他得送他去医院。
许笙摸进他的脊背,发现潮热一片,庄白书开始出汗了。
他从没见过庄白书这副样子,或者说,这人发烧的次数自上辈子起都微乎其微,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烧到j.īng_神恍惚,许笙覆上他的脸颊,轻声唤着他:“白书,醒醒,你烧的太厉害了,咱们去医院。”
庄白书没睡过去,却是隐隐锁起了眉,“不去……”他突然轻咳了一下,继而抬手,拽住许笙的衣领,把人扯进怀里。
许笙半坐的姿势倏然被扯得栽歪下来,庄白书一只手已经从床缝那边伸过来,牢牢地搂住他的腰,他的嘴唇轻贴着他的额头,低哑道:“我哪也不去,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深深地汲取着那个他r.ì思夜想的熟悉味道,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安心一点儿,他满世界地寻找许笙的时候,无时不刻都处于钝心的煎熬,如今这个人就在眼前,像这样紧紧地抱着他,恍若隔世般,没有真实感。
他不敢相信,他真的找到了,这将近半年的等待和努力都没有白费,许笙没有消失,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甚至怀疑,这是他做的一场梦,梦醒了,眼前依旧是冰冷惨白的墙壁,充斥进鼻腔的,仍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许笙僵着身体,鼻头泛酸地看着他,被窝里的热气流不出去,庄白书浑身又滚烫地骇人,他没过多久全身便出了汗,却舍不得动弹。
他才有机会细细地看着他,这个他拼了命想推开的人。庄白书瘦了很多,原本光洁刀削的下巴出了一层淡淡的胡茬,平时明亮动人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黯淡和疲倦,那个光鲜熠熠、热情执著,如画一样的少年,被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许笙心乱如麻,他忍不住问他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就算他极力地避开庄白书,让那人最大保障地安全活下去,这段感情就真的能彻底断开吗?事情越来越朝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他希望的,不是现在这个景象。或者说,他这样做,庄白书就真正安全了吗?
许笙一夜都没敢睡,用s-hi毛巾给庄白书敷额头,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擦汗,测体温,终于天快亮的时候,庄白书已经退到了三十七度多,仍有些低烧。
许笙眼圈又酸又涩,庄白书昨晚什么时候开始等他,晚饭吃没吃也不知道,许笙起身去了厨房,打算给他熬点粥做早餐。
庄白书醒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香气飘过来,使他混沌的大脑一下清醒了不少。
被窝的热度烘得他翻了个身,全身都是虚汗,他眨了眨眼睛,发现了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
昨晚零星的记忆一下涌了上来,许笙温暖的颈怀、低缓的声音,还有,那个模糊却又炙热异常的吻,庄白书心头一震,猛然坐起身,发现屋里没人,厨房的香气飘得更浓了。
庄白书腾地下了床,拖鞋都没穿,顾不上脑袋如重锤般沉重,他几步出了卧室走进客厅,就看到,许笙的身影正站在橱台边,颀长劲瘦。
庄白书心脏剧烈颤动起来,几个月积攒下来的沉郁和焦急全化作了令他颤抖的震惊,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里布满了血丝。
许笙听到了他的声音,也转过头来。
第83章
这是俩人半年来第一次这样正面地接触。
这么长的时间里,即使许笙强迫自己忙到无暇去想庄白书的事儿,可每到夜深人静,他一闭上眼,心里、脑海里全是他,庄白书与他分别时眼里透出的伤痛和绝望,恐怕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骗得了别人,但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
许笙明显身体僵住了,他迅速把锅里的食材铲到盘子里,却又千斤重一般,每个动作都有被凝视的压迫感。
他嗓子像被扼住了一般,好半天才启口:“你醒了?...我做了早餐,你先吃点吧。”
庄白书眼中汹涌的暗潮却没有丝毫褪去,他的鼻息很沉很重,像是压抑着什么一般,他手扶着墙壁,右脚根本没法使力,却仍抬脚,冲许笙一步步慢慢走来。
许笙看着庄白书狰狞的表情,心脏像在油锅上煎着一般,又灼又慌,忍不住后腿了一步。
庄白书眸光猛地一寒,迸s_h_è -出冷冽的j.īng_光,他一个跨步冲了上来,把许笙狠狠地压在了橱柜上,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颤声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你搬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这几个月怎么过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麻醉作用消失后,那种钻心的疼使他忍不住喝了一晚上的开水,烫的嘴疼才能转移注意力,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以前许笙总是质疑着、畏惧着他们以后的命运,他既然是许笙的男人,就应该背负起这些,命是那样,他就一定要改,谁都拦不了他。
庄白书想,这是他跟许笙未来的第一步,他跟他爸摊了牌,以后的r.ì子他还会一点一点地、把一切慢慢推上正轨。
他总是不清楚许笙想要的是什么,那人畏惧的又是什么,也许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但总有一天,许笙会看到他的担当、他的强大,会来依靠他,把一切的秘密和担忧向他袒露。
可他错了。
他彻底错了,许笙不仅没给他那个机会,还彻底绝了他的退路,他现在还记得,当他发现许笙换了号,满心焦急不顾庄娴和他-妈-的阻拦,提着两架拐杖踉跄地寻到许笙家里时,却早已空无一人。
后来听邻居说,他们早就搬走了,搬家公司的车来这边,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庄白书当晚一夜没睡,脑袋里无暇思考别的,只剩下许笙,他为什么要搬走,为什么要对自己避之不及到这种程度,他到底……搬去了哪里!
焦灼和恐慌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第二天,他马不停蹄地出了医院,动用关系查遍了几乎每家航空公司的记录和信息,最后终于知道,许笙去了北京。
北京太大,大到找一个人就如海底捞针,北京也很小,小到他后来只能奔波于医院和学校间,去搜寻、一刻一刻地等待着那个人露出蛛丝马迹。
终于,今天是许笙回校补考的r.ì子。
当你为了一个人,策划好了所有的打算,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你一回头却发现,主角走了。
没有一丝征兆,没留下丝毫的痕迹,就这么淡漠无声地退出了你的生活,头都没回一下。那些你拼尽全力不计后果赢来的惊喜和希望,瞬间成了自厢情愿的证据,滑稽又可笑,一文都不值。
许笙双-唇颤抖,两只手腕被摁在了头顶上,捏的有些通红,他压抑着涌动的情绪,透过那人惊痛和绝望的逼问,像把利刃直直穿透进心房,剜得他丢盔卸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许笙,你他妈说句话啊!……你就那么恨我,你不惜折腾你-妈也要离我远远的,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会这么讨厌我,我对你的承诺,最后连狗屁都不是!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白书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与他贴的极近,说到最后,他都有些哽咽,这些话不只是对许笙的质问和职责,更是血淋淋地揭开自己的伤疤,提醒着他在这段感情里,是多傻-逼的那一个。
许笙眼眶泛着红,脸色极其苍白,庄白书不想这样的,他想像原来那样,在他做饭的时候从背后搂住他,把下巴垫到那人宽韧的肩头,在他耳边说着细腻低沉的情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红着眼一通质问,但几个月积攒的委屈和愤怒在见到这人时轰得一下涌上来,他几乎没法控制自己。
许笙深吸了口气,不由得攥起了拳头,青筋突突直跳,他缓缓地、艰涩道:“庄白书,我搬到哪儿,为什么要跟你汇报,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庄白书手肘猛地一颤,眼眸倏然血红起来,手腕被骤然捏紧的疼痛使许笙疼的一哆嗦,他没反应过来时,庄白书嘴唇已经堵了过来,手也强势地顺着衣摆伸了进去。
许笙身形一僵,随即剧烈滴挣扎了起来。
庄白书把人搂的死紧,唇齿不容置喙地褫夺着那人唇中的热息,许笙呼吸都不顺畅,他忍着悸动的心跳,狠下心冲那滚热的舌尖咬了下去。
庄白书疼得一抽气,却依旧不肯放开他,口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庄白书吻够了,才缓缓放开他,眼中却没有丝毫的餍足,反而是渗入骨髓般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