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将军纷纷在场,不待九幽发话,尹智便启口自荐:“臣愿为陛下效上犬马之劳。”
九幽颔首。
简柯欲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纳兰媛一把拉住,道:“本宫与阿柯婚事在即,还望皇弟见谅。”
言下之意不让简柯去战场,想来有理,九幽应允。
一边是武功高强却行事易冲动的尹智,一边是即将要被纳兰媛强行婚配的简柯,筑子遥有些个为难,不知是该随尹智去战场还是留下来看着简柯。
思前想后,长泾这边还有半妖在,而常阳却只有尹智,筑子遥毅然还是上前请命:“臣愿随尹将军一道出征。”
见状花妙一也不甘示弱,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却被简柯以一句“帝都也需留人捍卫”而退。
说完事情后,尹智是第一个离开的,想必其此刻也不好受,筑子遥没有追去,而是有意无意与简柯一道踏出这扇门。
“可否借一步说话?”简柯轻声,筑子遥应之。
事后二人便约见在长泾一家酒楼里,边闻说书,边谈天。
筑子遥轻轻饮下一口酒水,却感觉没什么味道,又饮下一口,还是一样,将之放开,朝简柯道:“兄长当真要娶平阳公主为妻?”
“此事岂是你我可以决定的,陛下已经下旨了,十日后即为大喜之日。”简柯亦是愁,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筑子遥半眯起眸子,“方才在御书房中可还未敲上玉玺,那圣旨便是空文一份。”就算盖了印的也无妨,大不了晚些再让半妖偷出来。
“那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情,只要陛下已经有了那心思,便已成定局。”筑子遥已经不知道这是简柯饮下的第几杯酒了,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如此当真能好受些?只怕是心头更加难耐。
“此番入侵常阳,怕是姜国早有准备,你且代我告诉智儿,他定要万事小心,不可中了敌人j-ian计。”
筑子遥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酒杯,闻见此言,半眯眸子,谓:“你为何不亲自对他说。”虽是问句,筑子遥却以平常语态说出来的。
简柯眉宇间舒展开好一阵愁苦,又重重饮下一杯酒,只喝不醉,愁绪不散,这是何等痛苦。
看他如此自甘堕落,筑子遥不禁气恼,一把拎起简柯衣口,也不顾现下场合,大声谓然:“倘若你是真心待他便该想尽一切法子拒绝这门婚事,而非在此借酒消愁,好歹也该给他留下些念想,明日他便要去了,难道你连一点送别的勇气都没有吗?”
筑子遥清晰地看到简柯眸底的微微闪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二人,发觉失态,悻悻松手,瞥了眼神情恍然的简柯,从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楼。
入夏时节,风是暖的,却无论如何也愉快不起来。
“子遥为何会来长泾,又为何要刻意接近尹智、简柯二人?”风淡淡从他身上拂过,白衣墨发,微微蠕动。
一路的扶桑花如血般火红,他款款向筑子遥走来,好一道不染纤尘的风景。
筑子遥心中没底,打自自己出世以来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因此沉沦,深陷,无可自拔。
蝉声陪伴着浓烈的夜色,络绎不绝。
筑子遥别过头去,装作淡然模样:“为了两位故人可以安度此生,国师大可放心,在下绝无于你们不利之意。”
“未必。”字淡淡从他口中吐出,不经意间已到筑子遥跟前,然,筑子遥需抬头方可与他正视,“倘若有朝一日,我要除了他,子遥可还会这般?”
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美眸稍转,似若释然:“那我定不会让那一日发生的。”
他一句话没有,半晌无语,只是这么看着筑子遥。而后者忙避开眼,贝齿轻微咬着下唇,倏尔心慌。
南宫御很近地低头注目筑子遥,眼中带着一抹浅笑,忽然轻轻吻向筑子遥的额头,“从前我以为他是天底下最叫人追摸不透的,可如今,子遥却是这世上第一个令我心乱之人,你说,这该如何?”
筑子遥面上泛起一层莫名红晕,低下头去,饶久不敢抬起,方才面对南宫御如此轻薄,他竟没有一丝反感。缓缓注意到他口中的“他”,必是九幽罢。
待面上红潮褪去,筑子遥才幽幽抬起眸子看向南宫御,启唇:“国师也同样让人猜不透。”说罢便匆匆逃离出了这片扶桑花海,暗骂自己不争气,从前以为自己不曾输过气势,然则这一回是失败得一塌糊涂。
独留下漫漫烈焰红花中,一袭素白的他。
蓝衣小厮好不自觉地走到南宫御身后,轻声唤之:“大人,夜深了。”
南宫御一语不发,周遭散出冰冷的气息,绕过他而走。
小厮气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却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跟上南宫御的步伐。
筑府的门口,蓝衣女郎正左右徘徊,似是犹豫着什么,欲要转身离去却瞧见筑子遥,讪讪一笑,走上前来,轻唤一声:“师父。”
第13章 其妻不可欺
白日里既已敞明身份,花妙一便也不必再着一袭男装,如今换了一身蓝裙,绾起青丝,绝不输哪家千金小姐,筑子遥应之轻笑。
花妙一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递赠筑子遥,“这里面是方才我去庙里求得的平安符,愿此行师父和尹将军早日凯旋而归。”
筑子遥自是不信这种东西的,但念在花妙一一片诚心的份上,欣然接受。
“沙场上刀剑无眼,人心难测,师父且需万事小心。”晶黑的眸底,筑子遥看到了她的忧心,感到心头一暖,暗喜当真没有收错徒弟。
接而朝阳渐起,夏风吹人暖。
当日,在满朝文武统领面前,原来做将军是这般威风,而尹智却神情复杂,面色微沉,想必昨夜并未睡好。
简柯走向他二人,扫过筑子遥看着尹智,拉低嗓子轻道:“子遥昨夜教训的是,待你凯旋归来日,我定辞去官职,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归隐山林,可好?”
此言一出,筑子遥、尹智纷纷为之愣怔。尹智凝视了他好一会,精神大振,粲然:“好!”
筑子遥与尹智相对视一眼,“出发。”
送二人带兵出征的队伍很长,直到出了长泾城,十万大军消失在地平线上。
盛开的烈焰扶桑,待人归。
常阳的路途果真遥远,天亮便出师,直至天暗下,却只是行径一半路程。
十万大军,一旦驻扎便是个大阵仗,经筑子遥与尹智商量,不敢怠慢,愣是支撑着睡意前行。
长泾到常阳的途中会有一片沙漠地带,这里荒野无人,便是军队驻营的最好地方。
到达时已是深夜,十万人分批安睡。
筑子遥疏远军帐,在一块巨石旁坐下,静静凝望星空。
“白日不见国师送行,可是在为此伤神?”尹智悄然在筑子遥身旁坐下,将一壶酒摆到他面前。
筑子遥一喜,诧异地看着尹智,“你是何时带上的?”
尹智眸子轻轻一动,笑道:“做师父的哪能看不出徒儿那点心思。”
他扯去塞子,筑子遥畅然一饮。
望着筑子遥精致的侧脸,尹智轻轻摇头,“你与阿柯一样,总爱借酒消愁。”
筑子遥不语,他确实愁,愁如何才能让他们二人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来时简柯那番话着实令他又惊又喜,远离了官场便不必再去理会那平阳公主,看了眼尹智,道:“回去后你会与兄长一道退隐么?”
“是。”
但愿当真有这般顺利安详……
然,不知为何,筑子遥心头总有阵不叫好的感觉。
筑子遥瞥到尹智战袍中隐隐露出的一丝黄卷,浅笑安然:“也不怕战火毁了你二人的定情之物。”
尹智一愣,低头瞧见那丝丝卷角,窘迫干笑,赶忙塞好。
次日抵达杆州时遇见了驻守边境肖飞将军,却得到一个不好的军事消息,他道是:“不日前常阳失守,姜国军队在常阳、安岩和鲜属形成一个犄角的局势,于我军而言,易守难攻。”
尹智不大懂这些东西,下意识望向筑子遥,后者抚摸下颚,眉间微微一蹙,谓然:“带头占据三城的将领叫什么名字?”
肖飞取出一本簿子交给筑子遥,“分别是张天成和袁召、袁警二兄弟,这是他们三人的家世背景,筑将军请过目。”
筑子遥CaoCao阅过,心中了然,道:“麻烦肖将军速去拟定一封书信暗中送往常阳,许张天成以功名钱财美人。”
肖飞惘然,“筑将军的意思是要买通张天成?无非徒劳,还是另想法子罢……”言未尽,筑子遥便作摇头状:“收买不是关键,只要他收到了信便好,肖将军且先按我说的去做,事后你便会明白。我去外边探探路径,你们在杆州安顿好军队。”
届时尹智唤住筑子遥,“我随你一道去。”
却得筑子遥婉言拒绝,尹智不思其解。
随后筑子遥以仙术到往姜国袁府门口,化作一身道人模样,坦然进入府中。
往来的家丁看到有生人闯入,有意驱赶之,筑子遥半眯起眼睛抚摸白胡,“该府黑光临照,怕是主子近日会有血光之灾,可悲,可悲!”
几言几句惹得家丁驱赶,筑子遥长长叹息,转身欲走,却闻身后一道女声将之唤住:“道长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