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胧,昔日交好的二人,如今却似隔了一道屏障。
筑子遥眸底划过一道说不出的复杂神色,徐徐:“他曾是你最重要的人。”
“如今不是了吗?”
“不知道……”
是了,连尹智都不清楚的感觉,筑子遥又该从何知晓。
所谓君无戏言,怎好让他负了芙婉,如此简柯也不会开心罢。
而观简柯和纳兰媛的婚事因她一场醉酒成了全城笑话,半妖也很快被放了出来,灵雀飞到筑子遥肩头叽喳了几下,筑子遥面色微微一变,片刻便缓和。
仰天,这一趟他是否做错了?或许那日根本不该让尹智做什么将军,他应听简柯的。
筑子遥从袖子里取出一纸黄卷,交到尹智手中,“倘若你当真决定了要与婉儿姑娘在一起,就别再回去了,或许失忆是你此生最好的归宿,这个……就当作留个念想罢。”
不过,眼下令筑子遥最为担忧的是,这个芙婉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其复杂的身世怕会牵连了尹智。
倘若她可以放下过去的话,筑子遥倒也愿意促成这一对有缘人。
尹智紧紧拿住,目光犹豫而煎熬。
这个决定,于谁而言都是不易的,筑子遥晓得,但也深知自己无法替他。
筑子遥负手而立,倘若尹智当真选择了留下,他亦不知回去后该如何向简柯交代。
“不,我要回去。”尹智眸子一深,仿佛已经做出了抉择。
听到这句话,筑子遥不喜也不悲,只是静静凝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
因是考虑到尹智身上还有伤,以及芙婉是个柔弱女儿家,途中他便买了辆马车。
两日后,抵达杆州。
城门前,芙婉犹豫了好阵子,才终究踏入。
是了,她要知道,她的母亲究竟是如何死的。
肖飞早已恭候多时,看到尹智欣然上前:“尹将军如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话说的是不错,可惜又招惹了一朵桃花,筑子遥撇了撇嘴,“尹将军受伤失忆,近日便劳烦肖将军照顾了。”
肖飞一惊,细细观察尹智,看到他眼底的茫然,轻叹一口气。
筑子遥唤来几人,将芙婉绑上,赔礼道:“暂且委屈姑娘一番。”芙婉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不计较,微微颔首。
杆州城门外,木阮飞带兵叫嚣多次,怕是这边再不应战便要强攻了。
士兵将芙婉带到城墙上,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筑子遥大声呼唤:“大皇子还是想清楚了再说罢。”
见状,木阮飞脸上一僵,颤抖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芙婉的嘴上被捂了一块粗布,不过这并非筑子遥安排,而是她自己要求的,为的就是不想跟木阮飞说话出了破绽。
正如筑子遥所料,木阮飞带兵愤然离去,而释放芙婉的条件便是他们退回姜国,再不踏入大汴领土半步。
“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失宠的公主放弃的。”芙婉自嘲一笑。
这筑子遥自然晓得,所以他并不是要以芙婉要挟木阮飞放弃侵占,而是……
入夜,芙婉按照筑子遥的意思住在黑暗的牢狱中。
届时守卫被一阵白烟迷倒,男人匆匆忙忙打开牢狱的大门,芙婉听到响音睁开眼。
突然有个温柔而亲切的声音呼唤着她,芙婉冷淡回应一声:“皇兄。”那人欣喜过来撬开门锁。
一切都看似是这般顺利,却在转身间,星火点点,才发现自己中了敌人的圈套。
木阮飞瞪着筑子遥,将芙婉往自己身后一拉,“你们放过她,有什么冲我来!”
第18章 筑将军接旨
筑子遥似笑非笑,目光驻留在芙婉身上,“姑娘没有什么要问的吗?”说罢,差遣其余人退去,唯独剩下他们三人。
木阮飞愣怔,骤然有种自己不仅被圈套了,乃至还有被欺骗背叛的挫败感,无可置信地看着芙婉,等待她的解释。
方才芙婉一激动不慎将嘴唇咬破,丝丝鲜血泛出,在隐隐约约的火光下更加显得娇滴动人,她掰开木阮飞在自己衣袖上的手,退了几步,谓然:“母亲是如何死的?还望皇兄不要骗我。”
愤怒的眼睛中愈加布满了红血丝,额间青筋暴起,“你竟联合外贼设计引我上钩!是,你的母妃确实是我杀的,可那是失手,我不知道她……”
“不要说了!”芙婉捂住耳朵,推开拦在路中央的筑子遥,跑了出去。
木阮飞恶狠狠地瞪着筑子遥,仿佛要将他撕碎,这时外边进来几个人将他捆住,但他眼神从未在筑子遥身上移去,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小人!”
“小人总比死人好。”筑子遥淡淡然。
在确认真相后,芙婉一个人跑出了杆州城,筑子遥晓得她此刻需要独自冷静,便没有派任何人去寻她,唯独尹智除外。
他手拿糖人,放到芙婉面前。
芙婉幽幽抬起头,接过糖人,却无心品味,只是强行挤出一个不真实的笑容。
尹智就地坐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边的泪水,谓然:“方才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以前不开心时也曾有人这么给我糖人,每回吃完便将所有不愉快都忘却了,尝尝。”
芙婉抽噎着音色轻舔一口,真甜。
“天色这么晚了,你是从何而来的?”
“方才跑遍了整座杆州城,好容易买到的。”
意外而感动充斥着芙婉内心,略带羞涩地倚靠在尹智肩头。
筑子遥远远注视着这一幕,眼眸深邃而看不出喜怒哀乐。
“子遥这是吃味了?”
筑子遥吃吓,正欲出手,却见那一身红衣,赶忙收住。
“你怎来了?”
“魔君令我做件事正好路过此地,想起子遥在便来瞧瞧。”澄澈的眸子仿佛看不到一点污秽,令人对他厌恶不起来。
不过终究还是魔族的人,筑子遥理应保持些距离,却又觉得他是这般熟悉。
残念眨了眨眼睛,打趣道:“一千年过去了,子遥当真一点都没变,你这眼神看得人家好羞涩。”
倘若残念不开口绝对是个一等一的美少年,可惜每次一说话就有种让人想打他的冲动。只是残念的语气多次令筑子遥不得其解,淡然:“你我很熟吗?”
少年撇了撇嘴,看筑子遥的眼神仿若一个怨妇,怪他这没良心的,“好歹当年也曾有过几次并肩作战对付天煞,对付四大凶兽,诶,你那只肥鸟怎么不见了?它吃了穷奇的内丹还好吧,难道……已经暴毙身亡了?”
看着残念真切的眼神,筑子遥一片茫然,只是呆呆看着他,嘴里冒出几声:“天煞是何人?四大凶兽不是一直被压在乾坤阵中么?你究竟在说什么?”
残念愣了许久,抚过筑子遥额头,突然大笑:“我知道了,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筑子遥惘然。
“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筑子遥惘然。
“如此想来我与半妖提起千年前的事情时她也是这个神情,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筑子遥继续惘然。
之后残念又是好一阵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听得筑子遥耳边起了茧子,感情这少年前世一定是个哑巴。
虽然残念说起话来确实很烦人,但不可否认筑子遥确实为此沉思了许久。
残念挠脑袋挠得几乎抓狂,可筑子遥没有一声回应,于是最终残念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你失忆了。”
闻言,筑子遥瞥了眼这个异想天开的红衣少年,过去的事情他分明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失忆?是以这个说法很快便被否决,可是另外……似乎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眉间微蹙,筑子遥默然。
残念道是任务还未完成,丢下一句“明日坐等好戏罢”便消失,筑子遥莫名。
踱步杆州,还是想不通残念所言,最终为了不让这件事情困扰自己,他便去了监狱。
正巧碰见肖飞,向筑子遥恭然一行礼,他侧目瞧见其身后押了几个黑衣人,想来该是想救木阮飞的。
牢中s-hi气和血腥味都很重,筑子遥稍稍捂住口鼻,可是当看到榻上安然熟睡的木阮飞时不忍嘴角抽搐,当真难为手下的人冒死来救他了。
次日,传来捷报——姜国皇帝驾崩了。
议事厅中筑子遥、肖飞、尹智外加一个芙婉都在,听闻消息后四人鸦雀无声。既然皇帝驾崩,大皇子又在他们手上,想来姜国此刻也是混乱不堪。
此番筑子遥可算晓得昨晚残念那句话是何意了,不过,莫非是他杀了姜国先帝?
说残念,残念便到了。
一袭红衣简直刺目,一副求夸赞的神情看着筑子遥,“如何?”
“当真是你杀了姜国皇帝?”
“自然不是,我哪有那胆啊。”残念瞥了眼筑子遥,天道地道,着实不是他一个小小魔族护法惹得起的。
“事前魔……咳咳,陛下关了白山公主几日,出来后公主一气之下把玉玺丢到了姜国……那个是真的!谁知y-in差阳错地落到了姜国皇帝手中,我趁夜进入,他以为是见鬼了,吓得七窍流血而亡……如此可不能算我的过错罢。”一对委屈的小眼神看着筑子遥,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