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微红,筑子遥推开南宫御,愈加窘迫。
南宫御幽怨地瞥了眼榻上看戏之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来本君来错时候了不是?”
筑子遥稍稍缓和,狐疑地看着九幽。
自是被那眼神看得不舒服,九幽轻轻一挑眉,“本君可是何人,区区几只魔兽还想让本君休养多少时候?”
分明那是看他伤得奄奄一息,如今却活蹦乱跳的,这般神速恢复,筑子遥不禁感慨。
其实不然,孰知一千年前九幽为半妖损耗了大半修为,如今还未复得昔日的二分之一。
不过当下时局,若他空有着一身修为怕是也无用了。
监狱的大门被打开,一袭红衣灼眼,残念身后几人压着简柯将之关于一间牢房中。
九幽从这边走到简柯面前,发缕又化作一头墨色,“没有想到?”
简柯面上微带憎恨:“你最好马上杀了我,否则终有一*你会后悔的。”
“知道朕为何只抓了你一人么?”
简柯依旧傲然:“本就是我一人之事。”
“女扮男装的花妙一,随在朕身边多年的高贤,你说,他们能够救得了你吗?”
简柯面色骤然一变,恨恨咬牙。
九幽斜眼看了下筑子遥,后者领会其意,道:“陛下,此等琐事便交由臣来处理罢。”
其前者颔首。
昏暗的监狱当中,倏尔只剩下了筑子遥与简柯二人。
简柯手脚带着锁链,一袭蓝裳微微溢出几丝猩红色的血迹。
隔着一扇栅栏铁门,简柯轻声对筑子遥道:“智儿在我府邸的西厢房,想来此刻已经醒了。”
不顾其言,筑子遥问:“倘若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你还会选择复仇么?”
简柯沉默。
筑子遥拔出剑劈开栅栏锁链和简柯身上的枷锁,淡淡一言:“芙婉有她的归宿,不会再与尹智有何瓜葛。出去之后,你可以选择继续复仇之路,也可以从此与他归隐,远离世事。花将军、高公公和尹智三人的生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慎思,莫要悲剧重演。”
简柯茫然地看向筑子遥,“悲剧重演?”而其后者不语,暗道:一念之差,便决定了之后八世是苦是乐。
然,如紫落所言,天机不可泄露,筑子遥言尽至此,也只得放手一搏,只看在简柯心中究竟是尹智重要还是对过去的执念重要。
简柯捏着锁链的手紧了紧,终究释怀,恭然向筑子遥一拱手:“保重。”说罢用筑子遥的剑劈开窗上的栅栏,去了。
筑子遥望着简柯离开的背影,坦然一笑。
第23章 十年辅政约
次日,筑子遥以一根枯Cao便作简柯的模样被押上刑场,以叛乱之名斩首示众。
自此,尹家公子在成亲之日失踪再无去向。有人说是被仇家要去了小命,也有人说是和心爱之人私奔了,至于真正的下落……筑子遥轻笑不言。
宫苑中扶桑花烈焰,日光透过柱子的间隙,映照在凉亭对弈的两人身上。
一黑一白,很是养眼。
九幽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泽,轻轻落下一枚黑子,欣然大笑:“朕又赢了!”
南宫御不屑地饮下一口茶水,“还剩三年,吾定能胜你。”
“七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九幽丝毫不留情面,果然换来的便是南宫御好一阵黑脸。
筑子遥站在清凉的榕树下,暗道了声九幽无耻,便被一道炽热的目光盯得后背发凉。
然则事实便是如此。
几日前筑子遥才是从二人口中得知,其实南宫御才是真正的纳兰止,而九幽不过是用着这个名头“招摇撞骗”罢了。
七年前,九幽寻到来凡间历劫的南宫御,也正是纳兰止,以侧面各种诱惑令其与之对弈,让一个十三岁的孩童和魔族大王下棋,为此筑子遥也是暗暗鄙夷了九幽无数回。自然不出意料的是纳兰止输了,于是应下九幽禅让皇位并辅佐他政事十年,改名为南宫御,因二人极为相似的容貌,朝廷之中无人察觉。
筑子遥轻声嘟囔:“待日后容御归来,看你还如何嚣张。”
“即便换作容御,也是本君更胜一筹,他也就排个第二。”
筑子遥瞥了眼,畅然坦言:“分明你才是老二。”
闻言,九幽一气,不再去搭理此人。
而近日半妖被紫落带回了天庭,九幽整日无事可做便拖着南宫御天天下棋好寻些快感,毕竟日后待他回了天庭可就不好了。
这厮一眼便可看破南宫御心中所想,自然无论如何后者都是赢不了他的。
筑子遥本想回去天庭,却又不舍南宫御,再见之时,恐怕他也不会再记得自己了罢。
九幽这厮守不住秘密,早已将南宫御下凡渡情劫的事情告诉了筑子遥。
倘若要他看着南宫御与一个女子成亲,即便在晓得他二人无可能后却也觉着心头一阵酸楚,只幸运的是那女子至今还未曾出现过。
“简柯”被斩首示众后不久,太监高贤和将军花妙一纷纷失踪,亦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计划着卷土重来。但一切心思在魔君面前,都是这般渺小,筑子遥感慨,遇到九幽就已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这时,从常阳传来战报,道是驻守将军肖飞掀起叛乱,附近一带已经全部落入他的cao控之中。
听闻此消息,筑子遥还是全然不信的一副模样,他与肖飞也曾并肩作战,他知道对方是个老实人,怎会做出叛乱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
“肖飞定然不会是主谋,莫非是高贤等人?本因简柯这个前太子后裔在,他们才有理由复仇,可是如今为首之人都退出了,他们几个外人又为何大费周章为纳兰晋报仇?莫不是还中意上了这个皇帝的位置?可不该,一个太监一个女儿家,他们也该晓得自己的身份。”筑子遥半抚摸着下颚,不解。
南宫御轻轻颔首,饮下一小口茶,待醇香在口中蔓延,细细品味,转而看向九幽,“重阳是个不错的日子,依臣来看不如就将婚日定在九月初九,陛下看是如何?”
九幽附和:“就依国师所言,筑将军可有何异议?”
这下可算是知道询问他的意思了,筑子遥黑着脸好一阵子,看面前这两个谈得津津乐道的男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俩要成亲。
筑子遥一咳,“眼下在讲正事呢,严肃点!”
“自古国师成亲便是大事,筑将军可有何异议?”
看他那副欠揍自己却又打不过的表情,筑子遥狠狠咬牙,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
“莫不是你还在意老头那套‘禁忌之恋’的说法?”墨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紫色的光泽,看得筑子遥心底发虚。
此话正是戳中了筑子遥心下最无奈的一处,神与仙之分生来便已注定了他二人的有缘无分不说,断袖之癖可谓禁忌的禁忌,是万万不容天庭接受的。
见到筑子遥低头不语,九幽便有所揣摩,冷然一笑:“那不过老头为维护六界治安编织出的一句危言耸听罢了。”
只当他是在玩笑,筑子遥依旧不语,他以为,天帝老头还不至于这般无聊,自己编造出来,并以此拆分了天下数对有情人。
如此的态度也是九幽意料之中,嘴角略带讽刺地一勾,“半妖的父亲其实是东原帝君,其母是一只猫妖,东原下凡历劫时与之相恋,事后回到天庭便没了记忆。暗中是老头派人灭了猫妖,却不料她还诞下一女,所以这便是为何半妖流落荒山不知其父母的缘由。”顿了顿,又道:“否则不然,你以为,半妖会有毁天灭地的本事?”
筑子遥听得愣怔,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突闻九幽冷哼一声:“老头总是这般自以为是,他以为自己是天帝就该令六界臣服,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正是有你们这群神仙在无脑相信,他才可如此心安理得。”
“那你又是如何晓得这些事情的?”筑子遥狐疑。
另一边,南宫御虽听几人寥寥几句说过些关于他的事情却并未恢复任何容御的记忆,只觉得自己c-h-a不上话来,便自顾品茶。
“谁叫我是九幽,本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便是这世间唯一可以破他大话之人!”
筑子遥哑然,当真不想再与此人多说一句话。
骤然觉得当年天帝的选择是正确的,倘若留他在天庭几千年,那还了得?怕是这对父子早就打起来了罢,虽说容御也并未有多少令其省心,甚至这倒霉孩子为媳妇还害得自己老爹魂飞魄散了。
造孽,造孽!
生了这熊孩子,筑子遥可谓是为天帝老头感到默哀。
那么,想来此番半妖心甘情愿随紫落回天庭,亦是去认亲了罢。
南宫御淡然自若地饮茶,见二人越扯越远,不忘拉回道:“当务之急是先订下婚期,你们那些恩怨可以事后再谈。”说罢,同时挑逗了几下桌边的重明鸟。
九幽正欲张口,却被筑子遥硬生生抢了话过去,谓然:“臣以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朝廷叛乱问题,我等愿以大局为重,婚期一事也该在处理完朝事以后。否则,于情于理都会有损陛下威名。国师,你说是与否?”
南宫御撇了撇嘴,别过头去。
“那便给你二人两个月时间去解决,婚期照定重阳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