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等大意了。”南宫御眼底流露出一抹难得可贵的不安色彩,即便是昔日,也未曾见他这般躁虑,“张远是个道士,与汴、姜两国之间的恩怨无关,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在简柯和尹智死的那一刻,吸取他们的精气供己用。”
神仙的精气不是凡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吸取的,所以张远不会亲自杀他们,也不可能找人动手,而是要他们自己慢慢死去,就像将尹智关在井底那般。
再者便是直接取出他们内丹,但没有几百年修为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是以张远只能选择第一种。
“此人胆子未免忒大,他背后定然有人,否则单凭一个凡人,愣是有多厉害,也不会当真敢下手的。”筑子遥揣测道。
世态万千,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要飞升成仙,甚至不惜逆天而为,可到头来不过堕魔罢了,终究白费气力还落得万人唾弃的下场,奈何人心如此。
空气如凝固般陷入一阵沉默,突然,二人眼前一亮,一道出口:“白泠儿。”
彼时会心一笑,不由感慨此人当真可谓是“坚持不懈”,只剩得丝丝魂魄不说还抓着他们愣是不肯放手。
“蓝颜祸水。”筑子遥托着下颚,幽怨道。
南宫御不以为然,并向他抛去一个眉眼,筑子遥为之逗笑。
此情此景,全然融入另一个桌上之人眼中,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抓住桌面,仿佛就要将它撕碎,长而尖的指甲刻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但是为了原本的计划,她忍了。
筑子遥斜眼瞥了下外边天色,乌云压顶,看来今夜是要下雨,lū 起袖子便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筑子遥叫了一坛千里香,喝下去余香还在味蕾间徘徊,慵懒伸了个腰,起身谓然:“只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一个筑子遥没有察觉到的角度,南宫御嘴边微微勾勒出一抹精致的弧度,轻言:“还有一个半月。”
“什么一个半月?”筑子遥耳尖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故而想到某件“大事”,耳根子由下而上蔓延一道红色,径是走出了客栈大门。
天有不测风云。
秋日时节,却不至于白日里还是明媚千里,骤然间便化作一片y-in霾。
这便是人为之故,其人恐怕也只有一个。
看来,蛰伏这么久他终于是要出手了。
无人荒漠之上,其实有一条直接通往魔族的黑水河,狂风呼啸,聚集于此。
蓝袍道人一手持着拂尘,令一只手中拿着一只乾坤袋,行色匆匆。
他对着黑水笑得狰狞,全然没有修仙之人所持有的仙风道骨。
前脚正欲迈开那一步,却不知何方闪来一道银光,腿上一疼,血光飞迸,道人扑倒在地上翻滚,乾坤袋顺着他的手滑落。差一点,仅仅一点便要进了黑水,好是重明鸟反应迅速,叼了回来。
张远抱着他那脱离肢体的右腿,已然血r_ou_模糊,痛苦不堪。
筑子遥将剑指向他,只见此人唇色发黑,眼角布上了一层浅淡的黑翳,“既入魔道,便是万劫不复。”说罢一剑封喉,斩断了那人的渺茫生机。
此刻他只是初入魔道门槛,死后还可以安然投胎,自然他醒悟了的话,倘若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便会被砍去脑袋,抓入无穷地狱,永生永世在那里煎熬。
突然筑子遥感到身后一道锋芒,下意识地反手一剑刺去,银剑穿透了女孩的胸膛,她的嘴角挂着y-in谋得逞的笑容,献血涌流下来浸s-hi她雪白的衣裳。
筑子遥转身,剑落到了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如受万般打击,大放瞳孔,颤抖着嘴唇艰难发出声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隐莲……”骤然,筑子遥感到心头如同刀绞般疼痛,一瞬间仙力全部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见女孩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目光略带愧疚之意,对筑子遥道:“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负心汉不惜以x_ing命守护的人……咳咳……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这一次,对不起……为了雪女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在无数道歉声中,她渐渐消失,化作一朵萎靡的莲花,再不见一点生气。
筑子遥嘴唇发白,重明鸟叼着乾坤袋飞到她肩头,感到不妙。
尘沙卷起,她依旧一袭白衣,却再也不是那个干净如纸的碧纯仙子,也不是出尘不染的雪山圣女,她看着筑子遥的眼神异常狠毒。
看着面前的“天庭第一女仙”,筑子遥又低首望了眼地上的枯花,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冷笑,“原来万人追捧的碧纯仙子,为了杀一个小小的我,竟可以不惜舍弃陪伴自己千百年的亲信,当真看得起筑某。”
“闭嘴!”只闻她面不改色地对着筑子遥一声吼叫,“小隐不会白死的,我要你的命,为她陪葬!”忽而大笑起,在她眼神间竟看不出一丝因隐莲之死而散发的忧伤。
但是她如此神情却令筑子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心下一颤,“你不是碧纯,纵然她再怨我恨我也不会这般绝情,你是……白泠儿……”
那日,他们不留意放走了白泠儿的丝丝残魄,没想到如今她竟有能力占据了碧纯的身体,愣是如何也令人无可相信。
“没有想到?纵使九天圣人也会有内心邪恶的一面,只是他们素来隐藏得很好,神仙就是这般虚伪。虽然我被那只臭鸟打成重伤,可如今对于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你而言,恐怕足以让你死上一万遍了!”白泠儿大笑,嘲讽声是何其刺耳。
是了,隐莲修炼已有千年也算半个小仙,而当年天帝为了防止天族混乱,不惜花费一半仙力定下一道束缚。一旦有神仙出手伤了另一个神仙,那么他的仙力便会消失整整十二个时辰。倘若杀了另一个神仙,此人终其一生将再无仙力。
彼时,筑子遥便如同蝼蚁般生死皆被白泠儿握在手掌间。
“白泠儿,你莫要忘了,重明鸟可以毁你r_ou_体一次,自然也能够将你魂魄彻底撕烂。”筑子遥暗着双眸,平静谓然。
倏尔,白泠儿用着碧瑶的身体,红色的眸底爬上一层骇人的黑翳,长发在风中被吹乱,面部狰狞,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仰天一笑:“重明鸟是上古神兽,纵使被囚禁千年也照样不是区区一个我能够比拟的,可是,倘若它中了毒呢?”
重明鸟在筑子遥肩头缩了缩,筑子遥呆滞地看着它,与往常相比确实虚弱了许多,眼皮竟有些抬不起。
第35章 趁虚后而入
筑子遥察觉不对劲,将乾坤袋放到鼻口一嗅,面色唰得布上一阵惨白,重明鸟百毒不侵,这世上唯一可以让它煎熬的便是其羽毛碰到它自己的胆汁,可这根本不可能……很快,筑子遥便想到了白泠儿曾被重明鸟吞噬过,如此在那种情况下她竟还有心思去取胆汁?
除非,在那个时候她便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情况,当真心机重重。
将胆汁涂抹在乾坤袋上,这样无论如何只要重明鸟触碰到便会痛苦不堪,虚弱之至,于她而言便可轻而易举地捏死。
白泠儿猛然一挥衣袖,重明鸟被打飞数里,筑子遥感到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届时,白泠儿手中化出一把满是煞气环绕的凶剑,筑子遥猛然一怔,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这是诛神剑。
昔日,西华也曾拿着这把剑想要杀他,可是天煞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今时今日,再见它竟是在她女儿手上,即便这并非是实实在在的碧纯仙子。
筑子遥冷冷一笑,不带丝毫恐惧。或许正如岛影所言那般,死亡,才是万物最真实的时刻。
“我最讨厌你这副无谓生死的模样!你不是一直对天煞心怀愧疚吗?既然如此,今日我便送你去见他,哦,我忘了,你们是要灰飞烟灭的,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她一步步逼近筑子遥,明明带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可在住进了她的灵魂之后,竟是这般不堪入目。
举起剑的一瞬间突然停住,一手扶住额头,眸光茫然而又惊恐,痛苦吼道:“你是谁?你在做什么?小隐,小隐是无辜的,为何要杀她?……”
继而又狰狞道:“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白泠儿的了,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质问我!”
“不是的,不是的……”碧纯奋力挣扎,白泠儿很不耐烦地将她魂魄扯出体外,毫无犹豫一剑刺去,来不及反应便化作青烟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杀人,灰飞烟灭,于她而言竟是这般轻而易举之事。
冷笑道:“现在,没有人再会阻挠我了。”
狂风卷起漫天尘埃,黄沙飞扬,他一袭白衣翩然,从天而降,挡在筑子遥面前。
白泠儿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却没想到那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人,想要收回手中凶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好在角度偏了,剑划破南宫御左臂,伤口几欲看到白骨,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瞬间沾侮了白衣。
筑子遥已然呆滞,凭着不清不楚的意识扶住南宫御,此时,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有天煞也这般做过,他不希望昔日的事情再如此重蹈覆辙。
白泠儿连退数步,惊恐万状地扔下手中的凶剑,不断摇头,向南宫御伸出手,道:“大王,我不会故意的……我……”
而观后者,全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彼时,天边出现一道光亮,数万天兵围绕着俯瞰大地,为首的是紫落神君,身侧分别站着西华帝君和寂逢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