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子遥明了,自告奋勇道是明日便下凡去帮司命和朔逃。
紫落似笑非笑,轮回咒下的六界生灵,倾尽九世都注定是悲,逆天改命,谈何容易?稍稍犹豫,轻笑,谓然:“明日下凡,司命、朔逃可只有四岁大,你能做甚?”
筑子遥怕是睡迷糊了,干笑几声以缓解自身窘迫,教四岁的孩童搞断袖之癖?此等残害幼童的事情还是下不去手,大不了再等几日。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倒也无需多少时日。
天宫中,东原正与容御商量着何时登基天帝之位,以及那日九幽的怪异言论。
容御态度较为随意,什么帝位,他素来不感兴趣,不过是依着父亲生前的愿望去做罢了,倒是对那个魔君,他饶有兴致。
此时,却有一个长袍仙君急匆匆地向凌霄宝殿赶来,手中拿着一本簿子,那正是寂逢无疑。
就在方才,寂逢随手卜卦,却得知容御在登基前必有一场情劫要渡。否则不然,天庭必将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之中。
东原凛然,神色略显复杂不安地看着容御,若有所思,为何又是情劫……不过心想那天蚕情丝千年前早已消散,便也安心些,谓然:“我这把老骨头也该退休了,太子明日便去凡间罢,早日渡劫归来好继承帝位。”
同是此刻,紫落的云澜殿中饶为热闹,两个人影时不时走动挠耳,商量对策。
此番任务,紫落不便现身。
世人口中所谓的“神仙”,其实不然,“神仙”说到底也分“神”和“仙”之差,这与“妖魔”二字是一个道理。
“神”是与生俱来的幸运儿,便是所谓的含着金钥匙出生。而“仙”不同,是后天通过修炼或是天帝册封。
像紫落这样的神,倘若过多c-h-a手红尘,必然是要遭到天道反噬的。
半年修为尚浅,还是该以修炼为主,紫落并没有要她下凡的意思,半妖嘟囔着小嘴似是有些不开心。
如此一来,能够下凡的当真只有筑子遥一人,未免寒碜了,但还不想惊动其他神仙,筑子遥也只得孤身前往,谁让这是为了司命、朔逃呢。
大半月后,想来凡间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筑子遥便下凡去。
千年已过,汴国当朝,十二岁登基的小皇帝纳兰止可谓是一代少年英豪。
桃红柳绿的河岸边,筑子遥将三千墨丝绾起,一着白衣翩翩,清闲的早晨,并未有人发现他的突然出现。
面对这陌生的场景,筑子遥本想用仙术引个路去帝都长泾,但来时紫落特意交代了不可乱用仙术,除非实在无法子,筑子遥便只得打消这个念头,徒步走去。
然,眼下最为麻烦的却是他连自己此刻身在何处都不晓得,又要如何去到长泾找司命?
筑子遥欲要拉个行人问路,可孰知这大清早还当真没看到多少人影,这便着实无奈,紫落可谓是给他挑了个好时间。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筑子遥肩头,他下意识拔剑,却见是个熟面孔,筑子遥微愣,“你怎会在此?”
少年爽朗一笑,谓然:“魔族既已归顺天庭,那也无须再cao劳战事,自然该来凡间玩玩不是。”
这抹笑容,好似千年前也曾看到过,筑子遥半眯起眸子,可实在想不起来了,在他印象里似乎这只是第二面见到残念,可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
筑子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红衣少年,面露困惑,狐疑道:“真的只是玩玩?可我怎觉没那么简单。”
残念干笑几声,略显不自然,像小j-i啄米似得频频点头。
残念虽然奇怪,可筑子遥透过他的眼底看到的是澄澈,即便他在掩饰着什么,不过想来也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去搭理,倒是关心起自己的事来,随口问道:“你可知道长泾在何方?”
“这里是帝都外的贤阳镇,你一直往南走便是长泾城了。”
“多谢。”
残念面色一沉,“今日怎么对我如此客气?莫不是在怨我没有兑现千年前的承诺?”
筑子遥莫名地看着对方,“什么承诺?千年前?”
残念正欲张口,却见他额上一道血影闪过,残念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便匆匆离去。
筑子遥磨了磨牙,百思而又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也就认错人了这一说法合理些。
而正如残念所说,一直往南,没走多少路,筑子遥便到了这长泾城,当真是热闹。
“听说尹家那公子哥收徒呢,兄弟不一直想习武么?”
“那可算了罢,我呀,过了这年纪喽!”
筑子遥耳尖,听到路边两个男子交谈,若有所思,凑过去,问道:“二位小哥可知尹家如何走?”
其中一人打量了番筑子遥,“兄弟你是外乡人吧?”
筑子遥点首,他可不仅是外乡人,还是外界人呢。
男人稍思,笑着指了个方向,“兄弟也是想去拜师的罢,可我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怕是一场空。”
拜师?筑子遥不过是下凡一趟还不至于捡个便宜师父,不过以这个理由去找司命倒也不错,一番道谢过后便向男人所指的地方寻去。
红瓦白墙,古韵十足。
便是尹府,筑子遥一合折扇,却被两个门卫拦住了去路。
“在下是来拜师学武的,不知二位可否让个道?”
听闻是拜师,门卫半眯起眸子,和那男人看筑子遥的眼神一样,筑子遥着实无奈,想来又是一个“弱不禁风”罢。
届时从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衣着而言像是个管家,他对筑子遥道:“既是拜师,公子请随我来。”
剑声划过,青衣少年虽年轻,内功却十足,一剑一划都是强劲有力,收放自如。
管家曲身恭敬道:“少爷,这位公子是来拜师的。”
闻声,一片树叶坠地,少年停下练剑,示意管家退下。
一身青衣,英气十足,倘若不是这张如出一辙的脸,筑子遥当真不会觉得这是天庭那个便宜鬼君,不由微微吃惊。
“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你可会什么?”尹智似是不屑,这便是司命在凡间的名字。
筑子遥暗自一咬牙,心道记住司命这个眼神了,回去定然鄙视他个一万遍。
想来自己是帮他渡劫的,筑子遥大有收敛,答之:“既是不会,所以才要拜师。”
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长久留在司命身边,才好行事,筑子遥便只得牺牲自我一下。
这个人情,司命算是欠下了。
尹智骤然一笑,似是赞赏道:“收徒令发去多日,你是第一个有胆来的。”
“那师父可收我这徒弟?”筑子遥别扭着,“可别到时怨我丢了您老这脸。”
“自然,习武之人要的就是胆量二字,你有胆来,我便有胆收。至于面子二字,可值几文钱?”
筑子遥故作心满意足的模样点头,心中可是好一阵抽搐,想到以后都要叫尹智“师父”,该是多少别扭。
虽是同一个灵魂,同一张脸,但尹智却与司命大不相同,他果断英勇,也曾多次向筑子遥提及要做兵马大元帅。
这个念想筑子遥自然是大力支持的,因为这一世的朔逃是皇帝身边的军师,基本上都是行走在宫里或者军中,民间遇到的可能x_ing很小,是以尹智是很难碰到的,就更不要提培养感情了。
但是一旦他成了元帅就不一样了,日日在朝堂上见面,再有筑子遥背后顺水推舟创造几个偶遇邂逅,那便简单多了。
这段时间筑子遥在尹府倒是混吃混喝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尹智闲时也时常来点拨他几招剑术,筑子遥对这些倒并未多上心,一心只关注着军师何时民访,国家何时招武官。
然,据这几日观察,筑子遥发现尹智除了练剑和教他练剑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时常会做——发呆。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发呆,手中时常拿着一张泛黄的旧纸张,目光一时流过哀伤,一时流过笑意,想必是其在回忆着什么。
只是这种神情在筑子遥看来有点像是思念情人,但尹智很敏感,每每发现筑子遥来了便将纸张放下,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显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可他越是如此筑子遥便越是好奇,至少于他看来这个态度不正常,莫不是尹智有心仪之人了?
筑子遥捉急,倘若在遇到朔逃转世前尹智就爱上了别人,那他总不得木奉打鸳鸯后再强迫二人在一起罢,不由揪心起来。
第4章 泛黄千字文
许是多年习武的关系,尹智警惕心饶强,筑子遥曾试着从几个家丁丫鬟口中打探出什么消息,可他们都不晓得那纸张的由来,就连接待筑子遥入府的管家也不知。既然这些服侍尹智多年的人都无从所知,他又怎会告诉自己一个刚收下不久的徒弟?说到底还是个外人。
筑子遥住在尹智院子的旁边,倒也是近,偶尔趁着尹智不在时也方便翻墙去看看那纸张,可每每都失落而归,不由感叹藏得当真深。
唔,翻墙什么的主要还是从司命鬼君那边学来的,这回用在他身上也算是师以长技以制夷。
人不怕失败,最可贵的便是筑子遥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虽然略显猥琐。
今日不巧了,不知是否尹智出门急了些不曾放好还是怎的,筑子遥朝思暮想的旧纸张静静敞开在书桌上,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筑子遥有些缓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