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的身材也很健壮,手臂和双腿似乎都要比常人更长一些,而显得他并不粗笨,还有一种令女人怦然心动、却死也不肯承认的魅力。
缪鹏举看着这个称得上美男子、却肯定不是楚留香的人,不由有些发愣。
“你、你是谁?”
那个人又哈哈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谁。听说你有个外号叫‘奔雷神’,想必拳法不错,来来来我们切磋一下!”
说着也不等缪鹏举再答话,竟一拳直直打了过来!
缪鹏举的手刚举到半空,想挡下这一拳,心念一动,连忙后退,堪堪避开了这一击。
那人笑道:“你倒识相!再试试!”
他的出拳还是那么直白、浅显,像是一眼就能看透这一招的路数,但缪鹏举心里明白,只要自己挡上这一拳,不,只要自己的拳掌之风挨一挨边,对方的后着就会源源而出,让自己再无还手之力。
缪鹏举蓦地想起了一个名字,一个仿佛已从江湖上消失了很久的名字。
十年来,只要练拳掌功夫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也许不代表着拳法的巅峰,却代表着最纯粹的拳头的力量。
这个人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用过任何兵器。
他只喜欢拳头,只喜欢最直接的方式。
这人已挥出了第三拳。
缪鹏举脚步踉跄,退无可退。
他突然不想再退。
他要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接住对方的拳头。
于是他左手虚格,右拳已闪电般从左腕底下穿出,正正对上击来的一拳。
拳对拳。
缪鹏举“嘿”的一声,劲力排山倒海般发出,竟要在这一招之间就彻底击垮对方!
然而他所有的力量,都像撞上了一座更高的山,遇到了一片更深的海。
他以为对方会用繁复的变化、和先发制人的气势来给自己布下圈套,让自己陷入苦战,无法脱身。但他没有想到,对方和他选择了同样直接的方式。
他早该想到的。
一拳定胜负!
缪鹏举只觉得自己的拳头,甚至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股巨大的力量中。这股力量推着他,就像海浪漂起一片树叶。
他“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愣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毫发无伤。
那人却哈哈笑了一声,笑声就在他的头顶上方,似已走近前来,正俯视着他说道:“你这人还不错,有胆量接我一拳。老胡今天就交了你这朋友!”
“胡……胡铁花!”
缪鹏举脱口而出。但当他抬起头时,那个身影却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夜色里。
◇ ◆ ◇
隗子安一边追击那黑衣人,判官笔已握在手中。
他和缪鹏举一样,早看出这是楚留香故意分散他们的计策,但隗子安可以确定,自己追击的这个人,一定就是楚留香。
除了楚留香,谁还会有这么迅速的身法,这么鬼魅般的姿态,这么冷酷的杀气?
同时他也已察觉,前面的黑衣人放慢了脚步,似在等待着自己。
隗子安的瞳孔陡然收缩,满腔热血都冲上了头。
这是楚留香对自己的挑战!
他想也不想,和身扑上,判官笔疾点对方十一处x_u_e道!
隗子安在这对判官笔上浸 y- ín 二十年之功,两手连点十一招,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他料定再也没人能超越得了这样的速度,更避不开这连环十一招。
然而他这十一招,竟连那黑衣人的一片衣角都没能碰到。跟着他双手同时失去力气,就好像手腕以下的部分全都不见了。
“铛啷”连声,一对判官笔已掉落在地。
隗子安不可思议地提起手臂,看到双手还好端端地在那里,只是迎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手腕上那小小的、殷红如血的一点。
他竟被人点了手腕上的x_u_e道。
这时寒光一闪,隗子安才看清那黑衣人手中收回了一柄长剑。
难道自己就是被这柄剑点中了x_u_e道?
隗子安脑中一片混乱,想不出个究竟,但那黑衣人却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姬冰雁?”
“你是姬冰雁?”
隗子安脱口道,但转念又觉得不对。
姬冰雁是楚留香的好友,使的正是一对判官笔,然而面前这黑衣人是使剑的。
而且,现在他已看清,这黑衣人的面庞显得十分年轻,至多不过二十五六岁。
黑衣人以一种并无恶意的轻视的目光盯着他,一字字道:“姬冰雁的速度比你快一倍。”
不知为什么,隗子安竟没有对黑衣人说的话产生任何怀疑。
仅凭刚才黑衣人的一次出剑,隗子安已经知道,对方比自己快上三倍还不止。
这么想起来,姬冰雁只比自己快一倍,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了。
然而黑衣人继续道:“但他认x_u_e比你准,准得多。”
隗子安怔住了。
黑衣人道:“你方才的十一招中,只有四次认准了x_u_e道。”
隗子安的声音顿时堵在了喉咙中,一点也发不出来。他憋红了脸,才费力挤出些声音道:“你……你到底是谁?”
但黑衣人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转身向远处走去,不一会已不见了踪影。
隗子安就那么怔怔地站着,直到看不见对方的影子,才低下头来,重新审视着自己手腕上那两个皮也没有擦破的红点。
一个名字蓦地跳入他脑中,但他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他想像的那样,他现在岂非已经死了?
“中原……一点红!”
◇ ◆ ◇
郑元和带着众家丁刚刚跑出园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只因那化为三个的黑影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跑去,而缪鹏举和隗子安也分头追了下去。
郑元和只是一犹豫的工夫,自己所追的那个人影已消失不见。
“不好!”郑元和心中一凛,马上叫道:“停步,回头!”
想当时自己离开亭子只有转瞬,那玉壶冰琴就不见了,若说楚留香还能带着那琴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郑元和说什么也不相信。
最大的可能是,那三个黑影都是假的,而楚留香则趁此机会,才抱着琴大摇大摆地走出空无一人的院子。
好一个分瓣梅花、调虎离山!
郑元和带着人急急回转,还没走出十丈,迎面的大道上却走来了一个身影。
打头的家丁一看便知,这正是之前他们追的那个黑影。
说是“黑影”,其实月色中看得清楚,那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接近白色的袍子。似是在月下行得久了,便带上一点点月光的微蓝。
因此这种颜色,就称作“月白”。
这是一种宁静的颜色,宁静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而他的人,也是。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身穿月白长袍的人,甚至已忘记了他明明消失在大道的另一头,为何又从这一头出现。他们只是震惊于他的静,他的自如,他的安详。
他就像是月光本身,淡淡地出现,又将淡淡地与众人擦肩而过。
郑元和猛然间醒悟过来,戟指叫道:“拿下!”
眼前这个人,即便不是楚留香,也一定和楚留香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论楚留香是否已得手,现在都不能再放他离开。
如梦方醒的家丁们一涌而上,将那人围在了中心。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眨一眨眼,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围得水泄不通的圈子。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更没有人看到他举一举手。他就像根本没看见这些人似的,仍然不徐不疾地向前走着,只是意图拦阻他的人,却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他的身上似乎带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只要靠近前去,就会被那种力量温和而坚定地推开。
不知道什么叫做“内功”的家丁们纷纷叫道:“妖法!妖法!”
但在那个人淡然恬退的神情之下,叫声渐渐变成了喃喃自语,到最后消弭无声。
那人已走到了郑元和的面前。
郑元和正正地凝视着他,看着那张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清秀的脸,低声道:“你不是楚留香。”
那人笑了笑,他笑起来就像月色落入了湖心,然后他道:“哦?”
郑元和肯定地道:“江湖上都说楚香帅风流潇洒,神采飞扬,以我今日所见,此言非虚。而公子乃是谪仙气度,超然出尘,虽与香帅相类,却决不相同。”
那人笑道:“郑老爷谬赞了。”
郑元和目光一闪,忽道:“是花满楼花公子?”
花满楼轻叹道:“郑老爷虽非江湖中人,但目光如炬,令人钦服!”
郑元和笑道:“楚留香与花满楼焦不离孟,就算我孤陋寡闻,也早已如雷贯耳。”
花满楼道:“郑老爷不向我索取失物么?”
郑元和打量着他那一袭干干净净的月白色长袍,淡淡道:“那琴在公子身上?”
花满楼道:“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