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想,不会了……”
胡铁花拍了拍脑门道:“可惜可惜!我真想看看老臭虫吃飞醋时的表情!”
花满楼不禁咳嗽一声,脸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来。
他和楚留香成为爱人的事,虽早已被胡铁花知晓和理解,但每次提到这方面,花满楼还是忍不住会有些害羞。
在这种事上,他正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那样单纯。
但他并不傻,也不呆。
如果谁觉得花满楼很傻,很呆,那他自己一定又傻又呆。
花满楼很快就微笑着道:“你若肯去万福万寿园把婚事定下来,楚留香的表情一定比吃醋还要精彩得多。”
胡铁花立刻“哇”的大叫一声,抢过花满楼手中的酒壶,对着壶嘴就是一通灌,直灌到他自己不省人事才罢休。
◇ ◆ ◇
胡铁花是几天前来到百花楼的,来之前还神神秘秘地给楚留香和花满楼寄了一封信。
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楚留香立刻就想从楼窗上跳出去。
花满楼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等一等。”
楚留香的轻功身法堪称天下无双,若有人能一把抓住他,这人只可能是花满楼。
这并不是说,花满楼的轻功比楚留香还要好,只是因为他太了解楚留香,连楚留香想做什么都能事先察觉。
楚留香只好停下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摸摸鼻子,道:“怎么?”
花满楼道:“你能不能偶尔也替我着想一下?”
楚留香突然有点委屈。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他更替花满楼着想了,就算是花满楼自己,也不如他。
然而花满楼淡淡地笑着,抖了抖手中那封没有拆开的信。
“你明知道我眼睛看不见,你自己跑了,让我去找谁念信?”
胡铁花的信写得很简单。他自然知道楚留香已和花满楼一起住在百花楼里,只因建起这座小楼,也有他出的一份力。楚留香和花满楼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要来找朋友小聚几日,当然也不算出奇。
然而楚留香匆匆念完了信,又想纵身跳出楼窗。
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胡铁花又不是妖怪,你为何不敢见他?”
楚留香的身形在窗前刹住,转头道:“只因他在信封上写着,若我们都嫌他麻烦,避而不见,他就要在百花楼的大门前上吊。”
花满楼怔了怔,道:“他为了什么事要上吊?”
楚留香道:“不是高亚男,就是金灵芝。”
胡铁花是个很直爽、很热情的人,无论怎样的危险和困难,都不能令他害怕,然而一碰到女孩子的事,他就变得像见了猫的老鼠。何况这次还不是一个女孩子,而是两个。
楚留香跟胡铁花从穿开裆裤时就是好朋友了,所以也完全知道胡铁花的x-ing格。这时他就反过来拉着花满楼的手,急急道:“我们快走!”
他说话时的神情,就好像胡铁花已经挂在了百花楼的大门上,所以他们只能跳窗逃跑一样。
花满楼好笑地道:“你真不怕他上吊?”
楚留香道:“我不怕。我怕他一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 ◆ ◇
胡铁花一来,就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花满楼坐在他对面,听着他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然后轻轻叹了一声,道:“楚留香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酒全被你喝光了,一定会很不高兴。”
胡铁花斜眼望着花满楼,喃喃道:“小花,你这孩子变了。”
花满楼道:“哦?变成什么样?”
胡铁花道:“和老臭虫一样,重色轻友!你莫忘了我也是你哥哥,我现在就很不高兴,你为何不来安慰我?”
说完,他又像赌气一般,灌了一杯酒下去。
花满楼笑了笑,道:“我已经在安慰你了呀!”
胡铁花道:“你张口闭口都是楚留香,哪有安慰过我?”
花满楼道:“我告诉你说,楚留香回来一定会不高兴,这难道不能让你高兴一点?”
胡铁花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哈”的一声大笑出来,叫道:“不错,不错!老臭虫不高兴,我老胡当然就会高兴了!”
一边笑着,他又倒了一杯酒灌下去。
◇ ◆ ◇
一连喝了三天酒,胡铁花终于问:“老臭虫呢?”
花满楼道:“松江府,薛家庄。”
胡铁花挠了挠头,道:“薛家庄?不是掷杯山庄?”
花满楼道:“是薛家庄。”
胡铁花嘎嘎笑道:“薛衣人又想找他打架?”
跟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打架,楚留香当然讨不到什么好。楚留香讨不到好,胡铁花就觉得心里安慰些。
但花满楼道:“一点红生了,他去贺喜。”
胡铁花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道:“生了?生了什么?”
花满楼道:“当然是生了孩子。”
一点红其实是个男人,也是他们的好朋友。
当人们说一个男人生了孩子的时候,意思就是他的老婆生了孩子。
胡铁花忍不住跳了起来,四处乱转了一阵,喃喃道:“小红生了……小红都生了……这简直太……”
太什么呢?太突然?太令人惊讶?他想了半天,都觉得不大对,终于没有说下去。
花满楼却笑微微地道:“你羡慕么?”
胡铁花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花满楼继续道:“你若及早成个家,自然也能像他一样。”
胡铁花哀叹一声,扶着头跌坐在椅子里,哼唧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不跟老臭虫一块去给小红道贺,并不是想招待我,安慰我,而是想拿我寻开心的!”
花满楼先帮他把酒杯斟满,才笑道:“我只是怕你吊死在我家大门外而已。”
◇ ◆ ◇
胡铁花没有吊死在百花楼的大门外,而是睡在了客房里。他已把楼里的藏酒全都喝光了,睡得心满意足,似乎连困扰他已久的那两个女孩子都没有梦见。
花满楼一个人坐在楼上的窗边,坐在月光下。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楚留香?
他虽看不见那如梦似幻的月光,却能感受到那种朦胧与清凉,带着淡淡的芳香味道。
郁金香的味道。
那岂非是楚留香身上常有的味道?难道楚留香回来了?
花满楼正想着,已感到一阵微风掠过脸颊。他轻轻地伸出两根手指,就夹住了一张薄薄的信笺。
窗外并没有丝毫人声,是谁能将这么轻、这么薄的一张信笺送入楼窗,恰好送到花满楼的面前?
这信笺上写了些什么?
如果这信是送给花满楼的,又怎会不知道他无法读信?
花满楼缓缓地站起身,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夜注定无眠。
◇ ◆ ◇
百花楼所在的这条街上,有一个小酒馆,花满楼和楚留香高兴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小酌。
夜已深,酒馆还未打烊。
花满楼走进酒馆,向柜台后面的掌柜打招呼。
“花公子,怎么这么晚才来?”掌柜的笑了起来,“可是家中没有酒了?”
花满楼微微笑着,把手中捏着的信笺递了过去:“我想请掌柜的帮个忙。”
小酒馆的掌柜没有念过书,但总要写字算账的。
幸好,信笺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人定,城东三里,枫林相会。
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不知道是写给谁的,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花满楼收回信笺,走出酒馆的大门,走向城东。
不管这信是什么意思,他都必须去看一看。
花满楼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优雅而文静,却并不甘于寂寞。如果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事来找他,他就出去找些事做。
这封散发着淡淡的郁金香气息的信笺,已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来到了城外的枫林。
寂静无声的树林中,飘散着一种木叶的清香,和花满楼手中信笺的香气相映成趣。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但他毕竟有呼吸的声音。从他的呼吸声可以听出,他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内功。
花满楼有些疑惑了。他本以为用这种方式将信送入百花楼的人,应该是江湖中人,然而江湖中人为何不会武功?
这个人自然也不是楚留香,那他的信笺上又为何会有着郁金香的味道?
花满楼满腹疑团地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对方已“呵呵”笑了一声,缓缓道:“你来了?”
这个人的声音,竟和楚留香一模一样!
花满楼终于吃了一惊。他猛地又迈上前一步,心中却感到无比混乱。
这个人分明不是楚留香,为何他站在那里的感觉,竟和楚留香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