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说到底,也是世袭领地的藩王,秦轩暴烈的脾气,本就传自父亲,如今对着这个重伤的小儿子,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舍得,一腔子火爆脾气,都冲着秦塔发了出来。
「老二,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齐王虽然年迈,却依旧声若洪钟,「就这么让人把你弟弟伤成这个样子?」
秦塔低着头,并不作声,任由父亲骂了个痛快,方才开口:「此是孩儿的疏忽,庄伯伯那边,孩儿想办法去解决就是。」
齐王骂了半天,就为了等他这句话,闻言立时下台,「也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秦轩听着父亲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语气,一时好奇,转过身来问二哥:「你待如何解决?」
「为兄自是替你去向庄伯父负荆请罪。」秦塔刚毅的脸上满是不悦之色,训斥道:「轩弟,你这脾气再不改改,早晚闯出大祸来,到时连为兄也护你不住。」
秦轩听了大怒,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也不怕刚刚愈合的伤口裂开,只顾着发狠,「谁要你护,我自去韩王府,倒是看看庄华宏他敢把我怎么样?」
说完,背上的伤口因着胡乱挣动,撕裂之下,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秦轩咬着牙,胡乱的迁怒,「庄华宏这厮找人把我伤成这样,看我不去韩王府寻他晦气。」
齐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轩儿,为父查过了,那伤你的人名叫徐赜,不过是一名普通路人,此人与庄贤侄素不相识。」
秦轩听到「贤侄」两字,忍不住面部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跟父亲明言,他一个大男人,三番五次被同为男人的某「贤侄」下春药的可笑之事。
「父王,那是您受了蒙蔽。」秦轩冷冷的笑,「那个徐赜,他就是韩王府的人,便是庄华宏的手下。」
齐王正要开口澄清,见儿子目中忽而泛起一丝阴狠之色,陡然间醒悟过来,「轩儿,你是要……」
「不错。」秦轩点点头,「齐王府的地牢应有尽有,别说是要那徐赜招供是韩王府的人,就是要他承认自己是天王老子的人,都没问题。」
说话之时,他缓缓的绽开了一抹艳丽夺人的诡笑,说不出的美丽,却也让观者心头,骤然涌出了一股深切的寒意。
谋划既定,秦轩便安了心,专注的养起伤来。
他生来好动,卧床的日子便有些度日如年,故而在心头预想那徐赜被酷刑加身的惨状,就成了白日里头最大的消遣。
照料他的仆役见这小公子一连几日神游天外,时而一脸诡笑,时而又目露凶光,战战兢兢之余,谁都不敢上前打搅。
秦轩少了人说话,日子便加倍的无聊起来。
他受的鞭伤本是皮外伤,未曾伤筋动骨,齐王府因着早些年齐王妃中毒,府中收罗了不少灵药,区区外伤,将养几日,自是痊愈得极快。
这日一早,秦轩因后背愈合的伤口痒得难受,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唤了下人搀扶着他,打算亲自去地牢,给那胆大包天的徐赜一点颜色看看。
谁知才出了玄关,便看到府中负责守卫的家丁侍卫们持着兵器大声的吆喝着,往来奔走,一片混乱。
只见院落间,那本该被关在地牢的人,在众人的围攻下,身形一闪就穿过了院子。
高大的身影提气纵身,须臾间便翻过了高高的围墙,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而易举的逃离了齐王府的重重围困。
秦轩忍耐着将侍卫长骂到狗血淋头的冲动,黑着脸询问:「是谁开了锁,将人从地牢里头放了出来?」
齐王府地牢七重防护,若是无人开锁,徐赜绝无可能自己从里头逃出来。
侍卫长低头行礼:「禀公子,是王爷下的令。」
「不可能。」秦轩正摇头否决,却见不远处,二哥正扶着那多日不见的庄华宏过来,顿时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定是庄华宏这厮从中作梗,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要胁,使得父王不得不令人开了地牢的锁,又碍于不好对他交代,才让家丁做出追赶的样子。
正想着,那一头,秦塔和庄华宏已到了跟前。
「轩弟,庄秦两家乃是世交,下个月便是庄伯伯的五十大寿,庄贤弟不念旧恶,伤势未愈,就亲自登门送帖,你还不向他赔礼?」
秦轩沉着脸,狠狠的瞪着全然不知状况的二哥,一语不发,掉头就回了卧房。
他心头气闷,连带的对特意过来安抚的父亲都没了好脸色,几句不逊的话一说,激怒了齐王,临走前威胁道:「就是绑,我也将你绑去参加你庄伯伯的寿宴。」
秦轩自小被宠坏,打定了主意不去庄府,死活就是不肯离府一步。
齐王当着世侄的面,一时下不了台,牛脾气一发,当真叫人绑了儿子,丢进铺着锦缎的马车,随着大队人马,踏上了前往南安的官道。
一路上春暖花开,本是郊游出行的大好时节,秦轩却被关在马车里头,兀自咬着绑住他的绳索愤愤不平。
尤其马车外头,那该死的打了他的徐赜,不知何时竟然真的成了庄府的侍卫长,堂而皇之的骑着马,就跟在庄华宏的身侧,不时的闲聊几句。
他父王和二哥更是宽宏大量,对此情状只作不见,反而对那分明是登徒子的世侄殷勤有加,就怕他先前打人的事捅到了韩王那儿,伤了两家的和气。
车外骑马的四人聊得风生水起,其乐融融,车内的秦轩却是咬了半天绳索咬不断,呕得几乎吐血,偏生又无人理他,直气得他几乎仰天长啸。
南安距离冀州,不过几日的路程,韩王庄碧蝉和齐王秦峦同为世袭的藩王,两家素有往来,秦轩自幼对这条官道熟之又熟。
辚辚车声停下之时,被绑得动弹不得,逃走不能的人算算日程,便知道已经到了世伯的府邸。
布帘尚未卷起,秦轩早已在车厢里头坐得整整齐齐,明亮的紫衫映着雪白的脸孔,即便被五花大绑,他依旧一脸的高傲,对着看热闹的徐赜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徐赜多多少少对他前些日子的误伤有些歉意,低着头,避过了秦轩刻意的挑衅。
这一低头,才发现绑住紫衣人的那条绳索几乎是处处「伤痕累累」,可疑的是,那「伤痕」处还带着些微不明的湿意,不禁让他有些忍俊不住。
秦轩恨恨的瞪了幸灾乐祸的人一眼,暗暗的在心头发誓一定会报仇后,用力的撇过头去,示意身旁的秦塔帮忙松绑。
谁知向来百依百顺的二哥,这回却破天荒的对他摇了摇头,微微的朝齐王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父王大人尚未气消。
秦轩自是明了,这一切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庄家父子看。
只是此事最初的源头,根本就错不在他。
想到此处,不禁更为愤懑,由是随后几日都躲在房中,连带的对先后到来的六藩子侄们都视而不见,不加理睬。
只是韩王到底是长辈,再不满,寿宴总不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