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韩付说:“孩子还小,改口慢慢来就好,不急。”
云子宿才反应了过来,对方说的是改口叫爸妈的事。
一只手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坐下,云子宿在韩弈的提醒下坐好,之后饭桌上的一切事情,就都是韩大少帮他解决的了。
韩付问:“之前走得匆忙,也没说明白情况,你们俩去西藏做什么了?”
韩弈道:“小宿的同学在那,我们过去帮了个忙。”
他说的实在有些太过简略,不过韩付却没先追问帮忙的事,反而道:“那个同学就是今天过来的费家人?”
“嗯。”
韩付和韩夫人对视了一眼。
韩夫人道:“费家还缺什么,特意要你们两个过去帮忙?”
韩弈之前已经和云子宿商量过这件事,他没再继续隐瞒,只挑了一些重点的东西,把去西藏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他省略了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再加上韩弈本身说话简洁,一点也不适合讲故事,这趟惊心动魄的冒险历程直接被浓缩成了故事梗概,但即使如此,韩付和韩夫人脸上的惊讶也越来越浓。
他们看云子宿的视线已经不像是在看普通人了。
“所以,”韩付迟疑道,“子宿是……天师?还是道士?”
“不是,”韩弈道,“小宿只是体质特殊,能看见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他小时候被一位云游之士收做徒弟,学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才被费家请去帮忙。”
云子宿在一旁应声点头。
这也是他和韩大少商量之后的说法,虽然能直接凭借修为看穿和解决问题,但云子宿对凡俗界的风水堪舆之类并无涉及,而且凡俗界的各类道派也都有正经门户,要是韩家人一时兴起去查他的出身和师门,最后身份圆不会来,也会平生不少麻烦。
倒还不如直接沿用隐士之徒的说法,到时候只推说自己师父隐居、不喜暴露身份就好了。
说到这里,云子宿还补了一句。
“结婚第二天的时候,我身上有伤也是因为修炼,和阿弈没什么关系。当时想得不周到,也没能把实情说出来。”云子宿认真地道了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韩付和韩夫人一时语塞。
韩家已经照着凝血障碍的说法把传闻平息了下去,以韩家在临城的地位,也没人会多说什么。再加上云子宿现在和费家的关系,韩付自然不可能再对对方做出什么,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韩弈的心情。不过现在看来,韩弈显然并不在意这回事。
韩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至始至终都只是韩弈的继母。照现在形势来看,云子宿的这点过失和他能给韩家带来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倒是一旁的韩以隆,他虽然没有c-h-a过话,却一直认真听着韩弈的话,还时不时会多看云子宿几眼。
一顿晚餐就在这种略显奇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晚饭后,云子宿先回了房,韩弈则和韩付去了书房商量了一些第二天搬家的事。
韩弈向来寡言,韩付也早已习惯了他的x_ing格。然而等正事聊完之后,韩付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让韩弈离开。
他坐在黄梨花木桌后的软椅上,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小弈,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韩弈坐在桌对面,安静地看着他。
“你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你又特别聪明,看什么都过目不忘。”回忆起过往,韩付的声音显得低缓了许多,“我以前还担心过,怕你是那种什么……先天x_ing的自闭,还有你七岁那年,突然的虚弱……”
韩付深吸了一口气:“……幸好,你还是安稳地长大了。”
夜色沉寂,书房灯火通明。
“等你长大,我又担心,你会一直一个人。”韩弈道,“你同意和子宿结婚的时候,我连他家的条件都没问,直接这个消息告诉了你妈妈。能有个人陪着你,我们就放心了。”
韩弈神色未动,继续沉默地听着。
“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他,不管是结婚当天晚上你抱住他的事,还是误传你伤到之后的自责。”
韩付抬头,与韩弈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容中露出一抹复杂,还有一分期盼。
“我也知道,餐桌那些话,你们肯定还有所保留。爸不想问别的,也不求别的,小弈,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病,子宿是不是可以帮你治?”
沉甸甸的目光落在韩弈身上,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好,好。”
韩付一连说了三个好,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就放心了。”
韩弈离开的时候,韩付起身走到了书架旁边。
那里摆着一张韩母生前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韩母长发长裙,笑靥动人。
望着照片的韩付最后叫了韩弈一声。
“小弈。”
他的声音很是干涩。
“七岁那年的事,我一直感到很抱歉……”
韩弈开门的动作一顿。
随即,他还是打开了屋门。
“没关系,父亲。”
房门关好,只这一句话轻飘飘地留在了屋内。
韩弈离开书房,迎面正好遇见了端着汤碗走过来的韩夫人。
“夫人。”
他淡淡地叫了一声,韩夫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继续朝书房走去。
韩弈转身上楼。
七岁那年,韩弈第一次病发,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心跳几近停跳。
而那时候,为了给三岁的韩以隆过生日,韩付正和侯牧芹一起,带着韩以隆和刚刚出生不久的韩以在,在欧洲度假。
为了实现“好好陪玩绝对不分心工作”的许诺,再加上侯牧芹一直在身边,韩付既没有接家里汇报的电话,也没有主动和韩弈视频。
生日庆祝为期半个月,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正好是韩弈刚刚度过虚弱期开始发狂的那天。
刚下飞机正准备倒时差的韩付被搅了休息,怒火之下,直接命人将韩弈关了起来。
等他怒气过去,听完医生的汇报,再连忙把韩弈放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一夜。
当时韩弈还没有恢复记忆,他只是个生母早逝的七岁小男孩。
对孩子来说,时间总是走得太慢,更罔论独自一人的漆黑夜晚。
不过现在,韩弈也已经不在意这种事了。
韩付是真的喜欢韩母,也的确是在韩母去世之后又续娶了侯牧芹,和她生了三个儿子。
他站在韩母的照片前缅怀,屋外给他送汤的侯牧芹也已经要敲门进去了。
平心而论,韩付并没有对不起谁,即使放在临城整个圈子里,他也能称得上是洁身自好。
只是韩弈与他观念不同罢了。
莫说一生一世,就算跨越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韩弈的心口也只放得下一个人。
韩弈缓步走到四楼,向前几步,就是他与云子宿的婚房。
婚礼,伴侣。
这两个词,是之前的韩弈从不敢安在云子宿身上的痴心妄想。
房门打开,手里拿着符纸的男孩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你回来啦!”
韩弈低应一声,视线落在对方身上,像一张解不开的网。
“我想出门给云吞买一份虾仁云吞,你要一起吗?”云子宿问。
他的声音轻快,语气亲昵,笑着像韩弈发出了邀请。
韩弈眼底那鲜少波澜的深潭,慢慢漾开了轻缓的涟漪。
他轻声应道:“好。”
第40章
说是要给云吞买吃的, 两人却没把云吞带出去。
小家伙再怎么说也是一只豹猫, 它天x_ing凶悍, 不喜和人亲近,再加上之前经历的种种,对人类的印象就更不怎么样。它会亲近云子宿是因为他能给它吃的, 再加上一个因为灰灵而周身洋溢着诱人灵气味道的韩弈,除此之外,它对和别人的相处一点兴趣都没有。
化成怨灵之后, 从那些人身上咬来的精气, 让小豹猫那如同黑金豹子的显形大了不止一圈,但它凝出的实体却一直停留在满月的幼崽阶段, 没再发生过变化。之前去西藏的时候,小豹猫在看野外好好疯玩了一回, 还咬走了一只头狼。不过这次回到城里,留给它的空间就少了许多。云子宿的计划是等到每天夜里街上没人了, 再把猫放出去自己撒欢。
这次出去买夜宵,路上人来人往,他们就没带着小家伙。
两人步行出了门, 除了虾仁云吞, 还买了几份虾仁生煎和芝士虾球回来。这些小吃的诱惑力太大,即使云子宿已经不缺灵力了,也还是被香味勾引着吃了几个虾球。
他们边吃边往回走。不过自从云子宿不再需要把食物转化为灵力之后,他的饭量就小了许多。晚上韩家的晚餐也很丰盛,云子宿又是唯一一个专心吃饭的人, 再加上刚刚吸满了的灵力,这次相隔不久的夜宵,他居然连一整份虾球都没吃完。
眼看着已经走进了韩家的花园,云子宿手里还端着一个方盒,金黄色的虾球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圆滚滚的脆皮上方还翘着红彤彤的虾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