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尾巴上的毛又长又软,末端收束,正如一杆巨大的笔。谈昌为自己的创意满意,扭着屁股用尾巴作画。
小狐狸通体赤红,如今尾巴尖蘸上墨,与耳背上的黑色相映成趣。李霖索x_ing停下笔看他要做什么。
谈昌小心翼翼地甩尾巴,控制着墨水浸在纸上,而非直接溅出去:圆溜溜的脑袋,尖尖的嘴,翘起的屁股……很可惜,画画并不如谈昌想象的那般容易,即使他的尾巴挥洒自如,落下的图形却越来越抽象。
怀揣着自娱自乐的情绪,谈昌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大作,自我欣赏一番后,他想了想,又把尾巴移到右上角,一笔一划写了一个“j-i”字。
这个字写的谈昌颇为满意,终于在李霖面前挺起了胸膛做狐狸,于是大摇大摆溜到一边,把尾巴浸入笔洗中。
李霖已经看愣了。谈昌见状,更加骄傲,洗干净的尾巴摆来摆去,一通甩水。怎么样,是不是沉浸在本狐狸的大作之下了?是不是更爱他这只有脸还有才华的狐狸了?
李霖喃喃自语:“狐狸还会写字?”
谈昌的心一提。
“果然是孤教导有方。”李霖满意地点头。谈昌的心放下去了,对无良又自恋的主人又重新恨得牙痒痒。他突然不清楚自己早上是犯了什么毛病才开始担心这个家伙,就应该让他被皇帝罚死!谈昌一跃而起,径直扑到李霖身上,把s-hi漉漉的尾巴刷一下拍在了对方脸上。
李霖将毛拨到一边,抱住狐狸,看着那双琉璃珠一般澄净的眼睛,一时欲言又止。
一人一狐面面相觑,半天都没吭声。
直接说“你能不能再拍一次”是不是显得自己太不矜持?
谈昌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怪癖又发作了,他高傲地一转身,跳到桌子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踩到奏折边,抬起一只前爪翻了一页。李霖终于回神。
“过来再写几个字。”他迫不及待地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教育成果。
谈昌回头,冷漠地看了一眼主人,觉得他病的太深已经无药可救了,于是转过头,悠然地摆着尾巴,继续翻奏折。
“想吃什么东西,自己写在纸上,要不然晚上就饿着。”李霖祭出了杀手锏。
谈昌磨了磨牙,却并未屈服,而是跳到自己的大作边,一爪子拍在那个大大的“j-i”字上。李霖抱着胳膊看向气势十足的小狐狸。“孤不喜欢j-ir_ou_,换别的,否则就饿着。”
“吱吱吱吱!”你不要太过分!谈昌扭过头冲着李霖一通交换,太子殿下无动于衷,“写字,孤听不懂。”
谈昌委委屈屈,水还没干的尾巴重新蘸上墨,写了一个鱼字。
在李霖的哄骗下,谈昌几乎写完了认识的所有动物,最后连虎、豹之类的都闭着眼往上写,写到了生无可恋。然而贪得无厌的主人并不知足:
“嗯,不错,不过用笔太飘,从明日起跟着孤练字。”
狐狸的尖叫声在整个咸阳宫回荡。
那天晚上,谈昌还是吃到了烧j-i,也吃到了一整条鲜美的鱼。
第13章 吱吱吱吱吱
自从被李霖发现了狐狸尾巴的妙用后,谈昌原本就凄惨的生活就又惨了十分。
李霖倒是不曾问过他什么问题,可能是觉得他会写的字还有限,所以只是每日盯着他练字、识字。李霖将教他识字当成了一种批奏折之余的消遣,谈昌却不耐烦把学过的东西都再学一遍。可是他又担心,如果让李霖知道自己识文断字、博览群书,以他这主人的脾气,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
但,能够交流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终于可以决定自己每天吃什么了,不过出现在谈昌纸上的,最多的还是“j-i”一字。
李霖虽有意避着人,可是他与谈昌靠着写字交流的事在几个心腹那里都不是秘密。毕竟别人不说,天天负责给小狐狸洗澡,尤其是洗尾巴的锦瑟总是瞒不过的。锦瑟也没有辜负李霖的信任,事事躬亲,不假他人之手。
不过李霖还是吃惊于几人的反应:不管是锦瑟还是德善,都对狐狸竟然会写字这件事接受度极高。连来咸阳宫讲学的先生,詹事府的杨学士,看到谈昌写字都先是一惊,继而镇定自若,甚至还拿起他趴着的宣纸鉴赏他的字。
“既然世上有狼毫、羊毫和紫毫,那么有个狐毫赤毫倒也实属正常。”杨京润原本是随口一说,不料他身边正涮尾巴的小狐狸一哆嗦,差点掉进笔洗里。
李霖伸手把笨手笨脚的狐狸拎到桌上,顺便不动声色地lū 了一把毛。杨京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连连道歉:“下官……下官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还望殿下与……北风海涵。”
“杨先生不必如此,他只是胆小罢了。”李霖见他向自己道歉还不忘提及北风,心下好感顿涨,便无视了小狐狸鄙夷的眼神,随口问道:“杨先生看到他写字,竟无半分惊讶,孤当初也没想到还真能教会他呢。”
你哪里惊讶了,分明是镇定自若地抢功劳,明明是本狐狸天资聪颖,遍读群书!谈昌不屑地翻了个身侧趴着。他已经习惯了主人了没脸没皮,所以除了轻飘飘一个白眼外,已经没什么过多的反应了。倒是李霖的问题,让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耳朵。他其实也很好奇,李霖身为一国太子,当真对他一点猜忌都没有吗。
“殿下此言差矣。”杨京润微笑道,“活物皆有心智,受训而启发。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臣家中小子爱猎犬,自小被养大的猎犬,尚且能听懂主人的口令。这狐狸日日见殿下写字,依葫芦画瓢,写得像模像样也不奇怪。只是模仿罢了,和幼子描红一样。”
李霖微微皱眉,他很确定,小狐狸能听懂他说话,写字也并非不解其意单纯模仿。
“再者,既然是国师口中的九尾狐,若是没几分神异反倒奇怪了。”杨京润微微一顿,才说完这句话,语气中有微妙的讥诮。
李霖先是因这语气中的讽意沉吟,片刻后继而明白了德善等人毫不吃惊的缘故:在他们看来,北风本该是有神通的。大概只有他和朝中这些有识之士,才不把国师的话放在眼里。
他也放弃了继续与之理论的心情,敷衍地应和道:“杨先生言之有理。”
谈昌在桌上打了个滚,对杨京润看不起自己非常不满。但是诸如再三叮嘱他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尾巴,他也不能自证身份,只能挑起来,姿态高傲地从杨京润身边走过,趴在桌边,一双黑眸亮晶晶的,死死盯着对方。
杨京润陡然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看来看去,却只看到无辜又可爱的一只小狐狸,只好解释为错觉了。
“先生可知,狐狸是怎么捕食的?”沉默了一会,李霖主动地问。
杨京润听到太子的注意力还在狐狸身上打转,微微一皱眉,又迅速收敛,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狐狸奔跑迅速,可攀树、渡水,因而可捕食j-i鸭鸟雀,偶尔也食野果。狐狸天x_ing狡诈,若遇与之体型相仿的野兽,也以诈死迷惑,借机攻其不备。”
说完这番话,杨京润便主动说道:“殿下,上次微臣所讲,可还有疑惑之处?”
见对方转移了话题,李霖便顺从地摊开讲义,接道:“仍有一处,请先生释义。”他心中仍有疑惑未解。按照杨先生的说法,狐狸抓鱼,肯定要下水游泳的,可是为何那日北风给他抓了一袋的鱼,被褥垫子都没有被打s-hi?
他总不会是蠢到在寒风中吹干了皮毛,再回来睡觉的吧?
天子经筵十分隆重,有展书官压平讲义,领天子朗诵,翰林院侍读侍讲分列两侧,为天子讲解经义文章。只可惜如今的景和帝连早朝都不愿上,更不用说经筵了。翰林院的官员们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太子李霖身上。李霖已加冠,每十五日才有正式讲筵,其他时候,比如杨京润只是定期来咸阳宫为太子解惑,并无那么多讲究,李霖才有机会与他东拉西扯。
杨京润还主动提及李霁入朝一事,劝李霖表现得大度一些,李霖自然点头称是。
又讲了一刻钟的书,杨京润要起身告退了,李霖才道:“杨先生留步。”
杨京润躬身拱手,“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霖抿住嘴唇,“杨先生可知生财之道?”
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大昭虽未将商人列入贱籍,也未禁止其子孙参加科考,但是商人的地位仍是十分有限。姚家能将女儿送入宫中,还成了宠妃,也是托了姚家出了一位户部侍郎,还有皇商的名号。
杨京润听了他的问题,虽并无直接露出不喜之色,却也一脸严肃,挺起身回道:“殿下当以天下民生为重,不可与民争利。”
李霖也并未在问。说来说去国库缺银子也是因为他的父皇宠信道士,大兴土木所致,他都没有办法,杨京润不过是詹事府的学士,又能有什么高见呢?
杨京润退下后,李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谈昌主动跳到他怀里,也未见他主动伸手撩一撩。
被宠惯了的谈昌对于冷遇十分不满。杨京润前来时李霖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如今看着四下无人,谈昌便一抖身子,九条又长又大的尾巴无声无息地施展开,将李霖从头到脚裹起来。
李霖:……
他已经努力在克制自己保全形象了,但总有个小狐狸不知死活地撩拨他,怎么办。
李霖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唯一打s-hi了的那条,严肃地说:“孤是怎么告诉你的?不准把尾巴露出来。”
周围又没有人!谈昌愤怒地吱吱一通叫。
虽然没听懂他的叫声,但是光看他的眼睛,李霖还是准确地领会了他的意思,无奈地解释道:“你看着是没人,谁知道有没有眼线盯着孤和咸阳宫?老实一点,过几日带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