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姚之远、还有其余的公子哥们面面相觑。
最后歌女上前一步,柔柔问道:“小女香荑,是否有幸,敬这位贵客一杯酒?”
“噤声,莫吵了他。”李霖抱着小狐狸,看都不看那女子一样。谈昌其实意识极为清醒,竖着耳朵听着李霖的反应,听到这儿才心满意足,当真翻了个身,闭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李霖抽出右手,拿起酒杯冲香荑示意,“恕小弟失陪,喝了这杯酒,我便要告辞了。”
那两个作陪的人也是见过姚之远的癖好的,不想今日见了一个比他还疯的。姚之远也不以为意,便打了个圆场,包了马车送李霖回去。
香荑又羞又臊,不得不垂目掩饰,待李霖下船,才投来不舍的眼神。
回到酒楼,杨京润和张廷便迎了过来。他们只知道李霖前去姚家,此刻闻见他一身夹着脂粉味的酒味,难免有些不快。
“姚之远叫上几个本地商人之子,带孤去应酬。谈昌睡着了,孤便先回来了。”李霖寥寥几句解释清楚。杨京润看向谈昌的目光中原本的那一丝反感也无影无踪了。姚家公子应酬回去什么样的地方,仔细听怕是要脏了他们的耳朵。他们太子殿下可还没娶妃。
李霖与两位先生说完话,便抱着他谈昌回到屋里。叫来广白伺候。
余下几日,李霖便跟随姚之远和他的朋友游山玩水,把个不大的淮阳城完完整整转了个遍,城里数得上号的秦楼楚馆挨个看了一遍。
李霖在外风流快活,却也没少观察市井之间,带着决明同去,便让决明借机向酒楼的店小二、烟花之地的小厮套话。杨京润和张廷也按照他的要求扮作书生,在茶楼书肆等处与人攀谈,变着花样打听秋日里那场灾祸。
除了这些,李霖也没少向姚之远讨生意经。
姚之远已经把他当作推心置腹的好友,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李霖越听,越是惊愕于商户从民间榨取的利润,同时,也意识到,姚之远绝非一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
李霖每每带着狐狸赴宴,宴上喝酒作诗,划拳行令,一个不落。其他人与歌女亲近时,他也知趣地回避。只是他本人却从来没碰过,只偶尔听香荑唱个曲子。
姚之远私下也问起过,李霖无法,只好托辞自己喜洁,对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难以亲近。
于是,香荑便被送到了李霖所在的酒楼里。
张廷还是个少年郎,见到这样的美人,眼都直了。杨京润气急败坏,恨不得冲去姚宅把姚之远那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放浪形骸还要带坏别人的臭小子打一顿。唯有李霖冷静,抬了竹苓竹沥近身伺候,把广白送到香荑身边,单独招待她。
此举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只怕落得个贪慕女色的坏名声。可惜李霖是个混不吝的主,安顿好之后,便不闻不问了。
广白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当晚就来禀报,香荑的确是被姚家买下来的,只不过,不是姚之远出手,确切说,广白也不大清楚,是谁买下的她。。
除了头一日拜访,李霖便不曾到姚家去过,对于这些素未谋面的老狐狸的打算,他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杨京润听闻却惊愕,“难道是姚家人已经猜出了殿下的身份?”
“姚信思与殿下从未见过面,估计不会猜的那么准。姚信鸿虽见过殿下,但也只有一面。”张廷冷静地分析到,“他至多知道,殿下是京城来人。姚家与陈家是对头,陈家手下的庄子是京中的人接手,并不奇怪。不过姚家与云华也有生意往来,时间长了恐怕瞒不住。”
“无妨。”李霖眯了眯眼,“工部的人,也该到了。”
他在这里等了半个月,工部的人大张旗鼓,终于也快进城了。
淮阳城一日冷似一日,小狐狸的皮毛颜色也渐渐转暗,掺着新生的毛发,由火红变成了棕红。若是在京中,这个时候只怕已经下雪了。
下雪后,赶路便更难。
杨京润和张廷见太子殿下若有所思,知趣地闭嘴。
李霖心事重重地坐了一会,便挥挥手,叫他们早点去休息。竹苓伺候他宽衣洗漱,等他睡下时,红毛狐狸已经窝在被子里睡得昏昏沉沉。
但,许是因天寒,又换了人伺候,一晚过去,小狐狸竟然着凉发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变人倒计时
第26章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李霖清早起来,却见到红毛狐狸仰面躺在掀起的被角上,连尾巴都被压在身下,露出了白色的肚皮。
李霖皱眉,一摸小狐狸的身体,果然滚烫滚烫。他把被子裹好,只露出谈昌的脑袋。
竹沥正在旁边准备服侍他起床,一见他的动作,直接就跪下了。“奴婢伺候不利,请殿下发落!”
一声动静不小,把竹苓也惊动了。竹苓慌张地跑来也并排跪下,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请……清殿下发落!”
李霖严厉的目光在两人之前来回扫视。如今在宫外,太快自断臂膀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何况短时间内也找不到知根知底的人留在身边。于是李霖只是冷冷地说:“一切待回宫再做分辨,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
竹苓竹沥都磕头应是。
“去叫决明找大夫,说谈昌着凉了,另外,请两位先生过来。向店家要几块干净的巾子,打盆水。”李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等丫鬟们出去了,脸上才露出担忧的神色。
“谈昌……”他刻意放轻的声音果然没能叫醒小狐狸。
也怪他粗心。狐狸在野外常常住在山洞里避风,裹着尾巴取暖。而谈昌跟他在宫里住惯了,习惯敞着肚皮睡觉,前一晚吹了风,又掀了被子,果然着凉了。
李霖还没披上外衣,手在外头晾久了,便有些发亮,摸着谈昌的身体,那滚烫的感觉灼烧着他的手指,自责和愧疚,一下淹没了他一向冷静的头脑。
李霖收回手指,贴在面颊,火热的触感犹存。
竹沥端了一盆水过来,胳膊上搭着布巾,竹苓回来时则小心问道:“殿下与谈昌皆未用饭,奴婢吩咐厨房熬了粥。”
还算有点脑子。
李霖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拿布巾沾了凉水,给谈昌擦了擦身子。小狐狸迷迷瞪瞪,终于睁开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好端端的,怎么觉得身体这么乏,使不上力?
“你生病了,别起床,再躺一会,孤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李霖柔声说道。
谈昌反应了一会,才听懂他的意思。生病?这个词,对于一百多年来百毒不侵的谈昌而言十分新鲜。他努力抬起头,就被冰冷的巾子包住小脑袋,十分舒服。
布巾从冰凉变得温热,很快抽开。谈昌很不满,拽着不肯松,又是同样柔和的声音劝道:“你现在在发热,孤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给你降温,别贪凉,躺好。”
这样温柔的声音,真的来源于他那不近人情的主人吗?
谈昌努力想抬起头,可那双手帮他躺好,盖好了被子。离开前那声幽幽的叹息,不知为何,让谈昌从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谈昌想起了老师,想起了青丘的大长老,还有同辈的狐狸,眼前已经出现了郁郁葱葱的Cao地和树林……
看着谈昌又睡下,李霖才起身,让竹沥上前照顾。他则步入外面,与杨京润和张廷交谈。
他们前脚坐下,后脚便有人来通报,姚公子来访。
姚之远来的不是时候,但是谈昌病着,给狐狸看病的大夫也不好找,李霖便让人请他进来。杨京润眯了眯眼,张廷则直言不讳:“若是姚信俊已经看穿了殿下的身份,姚之远会不会也已经知道了?”
“知道便知道吧。”李霖不想多谈,顺口嘱咐了几件事,叫他们做好和工部官员接头的准备,又说天寒,不必出门打探消息了。
姚之远一进屋,李霖便看出他情绪不对。姚之远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失魂落魄,见着李霖才笑了笑。“沐泽兄,今日可好?”
笑容都有些勉强。李霖轻咳一声,“正想派人去找你,谈昌今日受寒发热了,你可知哪儿有好大夫?”
“外头天冷,远的地方人家也不乐意跑,你若不嫌弃,我叫府里的人过来。”姚之远一听,也有些紧张。
“那就麻烦你了。”李霖也不想与他客气。
姚之远带的小厮呆在门外,姚之远起身过去嘱咐两句,便回来坐下,踌躇不定。李霖起初叫人上一壶热茶暖暖身子,被姚之远制止了。两人一时无话。
冷飕飕的风一阵一阵吹,敲打在窗上,两人心中俱是辗转。
这么定定坐了半晌,姚家的大夫到了。李霖亲自起身相迎。所幸,大夫给小狐狸检查过很快说道:“这是风寒,灌几碗药汤下去就好了,关键是要注意保暖。”李霖连连称是,请他开药。又叫竹苓拿赏钱。大夫看着姚之远站在旁边,便拘束地说道:“在下拿着姚家的月钱,跑这一趟也是应该的。”姚之远才说道:“李公子赏你,你收着,把谈昌诊好便是。”
大夫见惯了姚之远给宠物取奇奇怪怪的名字,只暗自念叨人以群分,叫人去抓药煎药,不敢打扰。
他退下去之后李霖才出声,“弥归,今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
良久,姚之远开了口:“京中派了官差来,恐怕过些日子就到了。”
他突然说起这个,李霖一愣,只好明知故问:“是因为之前水患的事。”
“姚家……的确有错。”姚之远死死咬着牙关。“然而姚家生我养我,再如何,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