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比什么,他毕竟是大儒……”二皇子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讪讪地一笑。
谈昌自然能听出,二皇子原本想提及谈太傅。李霖被戳到这块心病,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嘱咐四皇子:“读书莫贪进、攀比,扎实地打好根基才重要。你的先生们都是翰林院的大儒,不要因为有所进步,封王之后就看不起他们了。”
“弟弟当然不会。”四皇子连忙做出保证。
李霖主动提及封王一事,二皇子这才犹犹豫豫地接过话头,“殿下,您看,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无非是震慑一下太子,让他知道说的算的人是谁。见二皇子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李霖翘翘嘴角,“怕什么,这本是循例,才封郡王呢,若是封亲王,你还能怕到去跟父皇推拒?”
“这……”二皇子冷汗都出来了。他是不愿成为太子与三皇子之间博弈的棋子,但他更不愿得罪他那威严的父皇。
“你们兄弟说什么呢,说来让本宫也听听。”许皇后笑着打破沉默。她叫吴氏来坤宁宫坐坐,又让她坐在身边以示亲厚。这门亲事算是许皇后一手缔结,吴氏与她说话也十分恭敬,比对婆母还要郑重。
“儿臣正与弟弟谈起封王的事。”李霖从容回答。
“哦,这是惯例了,皇子们都要有这么一遭的。”许皇后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又看向吴氏,慈爱地说:“好孩子,前些日子你们父皇还和本宫说起这个……依本宫看,你们两个年纪还小,子嗣一事上是缘分,不必那么急躁。二郎也收收心,虽封了郡王,也不可轻慢了发妻,知道吗?”
二皇子与吴氏大婚还不到两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吴氏一听羞红了脸,心里却对许皇后感激三分:景和帝的意思,竟是要往二皇子身边塞人了。二皇子听不出这么多弯弯绕,只笑着应下许皇后的话,“儿臣一定好好待她。”
“她……”二皇子还想说什么,吴氏冲他眨眨眼,摇了摇头,二皇子便住嘴,只含笑凝视他。
屋里的人大多看出了小夫妻的小动作,不过都不说破,只笑吟吟当做没看见。
谈昌懒洋洋翻了个身,在李霖膝头蹭了蹭。他能看出,那吴氏的腹中已有龙子了。而且这还是个大有作为的,尚在胎中,并隐隐成龙形了。
谈昌趴一会觉得无聊习惯x_ing地凑上去舔一舔李霖的手,这动作原本做来十分熟稔,可是在见到李霖的手一僵,继而瞥来目光,谈昌小小的身子便跟着一愣——坏了,忘了他俩还在闹别扭的状态了。
李霖却没想那么多,见小狐狸一如既往,就从桌上取来糕点喂他。
今日咸阳宫的点心份例里,豌豆黄是要的最多的。这种小事自然有人汇报许皇后,所以今儿桌上放的点心,单独有一盘豌豆黄。
许皇后又与吴氏悄悄说了几句话,就叫他们小夫妻回去,又让四皇子回屋温书。李霄看出母后有话同太子哥哥说,乖乖走了,走前,不免又对谈昌多看了几眼。
“大郎,你别怪他们。”许皇后沉吟片刻,终于说出口。她今日把李霖与李雲夫妻二人叫来坤宁宫,就是想试探李霖对弟弟们的态度。可是她实在没看出什么不对,只好按原先的打算说下去。
“母后不必说了。”李霖摆摆手,“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儿臣谁也不怪。”
“你……”许皇后准备好的一番话被噎回去。她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看着好说话,就是脾气倔。月娥那孩子我看着就很好,你不喜欢么?”
谈昌莫名地提心吊胆起来。李霖没有低头看他,却仍然慢慢用手指梳理他的毛,“儿臣不喜欢。”
“那……许家的呢?”许皇后试探着问。
李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许皇后品出拒绝的意思,只好道:“罢了罢了,我知道拗不过你,你连你父皇都不怕,就更不怕我了。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儿臣想找个称心如意的。”李霖不紧不慢地说。
明明李霖说的是十分自然的话,谈昌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脸上,还有李霖的手指拂过的地方,都烧了起来。
许皇后又被噎了一次,也不愿再提这个,只好说道:“我观二郎与吴氏都是老实本分的,就算封王,对你也无威胁,说不定还能帮扶一二。四郎还小,助益你还要等两年。可惠妃却是不老实的。你可想好,若是三郎真的……你怎么办?”
李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顺着谈昌的身体,捉住了他的大尾巴。过了好久,他才答非所问版说道:“母后,四弟也不小了。”
许皇后端庄的表情突然变成了一张面具,糊在脸上。
“儿臣的意思是,四弟也有他的想法,将来封王以后,母后也不要把他当孩子看了。”
许皇后勉强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惠妃娘娘,和姚家便不懂这个道理。”李霖嗤之以鼻,“他……”
李霖的话,淹没在太监的尖锐的声音中:“奴才求见太子殿下!”
“这是怎么了!”许皇后起身匆匆向外走去,李霖跟在她身后,谈昌趴在他肩头。看见那门口跪着的小太监时,李霖一愣。“你,你是高公公的徒弟?”这太监有些眼熟,分明是谈昌抓鱼那回带他去乾清宫,悄悄报信的那个。
“奴才见过殿下。请殿下务必随奴才走一趟!”这太监哭丧着脸,伏地连连磕头。许皇后一听是高公公,景和帝身边的人,表情也不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起来,从实招来!”
太监只好抬起头,悄声说道:“建威将军与国师吵起来了!”
只这一句话,他便不敢再多说。
李霖冲着许皇后一点头,行礼,“儿臣先告退。”
许皇后只好扬声道:“你……你别直接顶撞陛下!”
“儿臣省得。”
李霖跟着那太监往乾清宫走时,表情仍是正常的,甚至还分神问道:“还未请教公公贵姓。”
“奴才姓冯。”那太监勉强陪笑,“殿下快来。”
李霖便不多说,只是把谈昌塞到外袍里。
乾清宫外,宫女太监瑟瑟发抖跪了一地,陈吉铭愤怒的咆哮清晰可见:“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谁说了什么,陈吉铭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臣为大昭立下赫赫功劳,难道陛下真要听信这等荒谬不经的言论!”
“臣不堪这等折辱,告退!”
殿门冲开,气势汹汹的陈吉铭大步流星冲了出来,脸涨得通红。他甚至没看见李霖,便直接快步离开,高公公追在他身后出来,“将军,将军!”
几声没有叫住陈吉铭,高公公却注意到了李霖,连忙行礼。
“殿下……殿下您怎么来了?”
高公公见了李霖,却有些惊诧。李霖默不作声看向那个冯太监,高公公渐渐明白,脸也黑了。冯太监跪下道:“奴才实在是没办法……”
“闭嘴!回头再跟你算账!”高公公骂了一句,又说:“殿下您还是先……”
“谁在外头?”
景和帝的声音传来,冰冷清晰。
“是……太子殿下。”高公公只好回禀。
“太子?”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脚步声步步逼近,“是来给陈吉铭求情的吗?”
李霖当即跪倒行礼,“儿臣不敢!只是途经此处,见宫女太监都在殿外,才有所停留,恰好见到……建威将军失礼。”
景和帝终于走到殿门,目光沉沉盯着他看了片刻,说:“国师,你来说吧。”
景和帝没有免礼,李霖只得跪着看见那挺着肚子的国师大摇大摆走到面前。“建威将军戾气外泄,有伤天和,恐怕会冲撞了皇子,不宜出席册封大典。”国师似乎颇为可惜地摇头。李霖却面沉似水,冷冷地说道:“照您这么说,那些奋战沙场、为国效力的将士都是戾气过重,即便立功归来,也无缘朝中大典么?”
这句问得凶狠,国师的笑容也消失了片刻,最后摇头叹道:“殿下为人君,应知晓不偏不倚,无为而治的道理,怎么频频造下杀孽。”
“国师是说,对那些迫害百姓、贪污国库、罪大恶极的人,也应该毫无作为,任其发展?”李霖语气中的y-in沉狠厉,不比方才陈吉铭的怒吼少一分。
“都闭嘴!”这次争论被景和帝亲口打断。他气恼地瞪着自己的长子:“你,回咸阳宫,准备参加大典!”景和帝又转到国师那边,口吻依然硬邦邦的,“国师也请回吧,朕今日身体不适,不能招待国师了。”
两人都向景和帝行礼告退,冷眼相对,背道而驰。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夸我粗长!
第40章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李霖离乾清宫远了一些时, 才把谈昌掏出来。“吓坏了?”他低声问。
谈昌用力地摇摇头,贴在李霖的脸上蹭了蹭。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李霖弯了弯眉眼,仍是轻描淡写道:“我早已习惯了,你也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