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徐阁老,那御史不能反驳,只好说:“微臣不敢!”
“退朝!”
高公公终于抓住时机用力吼出,结束了今日这场闹剧。
景和帝没有在大殿上当堂宣布对两个儿子的处罚,但是一回乾清宫,就命人把李霖与姚信鸿、弹劾太子的御史一起带去对峙。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请陛下饶命!”宫女扑倒在地上,磕头求饶。
看到御史口中自己“ y- ín =乱后宫”的证人,李霖骤然闭上双眼,然后才慢慢睁开。
“竹叶,锦瑟昨晚还一直惦记着你。”
景和帝只关注一件事:“你是咸阳宫的宫女?你知道什么?”
“奴婢,奴婢给殿下书房里送热茶,锦瑟姐姐在门口看着,奴婢依稀听见,书房里有两人说笑的声音,然而锦瑟姐姐帮奴婢送茶进去,说只有殿下一人在。”
“说说吧。”景和帝看向长子,疲惫烦闷。
李霖已经检讨过自己犯下的错,此刻便不紧不慢地说:“书房之中,只有儿臣一人。儿臣不知是什么说笑声音。”
说到底,这些都是竹叶说的,上下嘴唇一碰,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竹叶怯生生继续道:“奴婢还听闻,殿下沐浴时屋里有太监的衣服……”
“啪!”
一声脆响,是景和帝把装饰用的玉如意摔成了两段。
“就是暹罗的王太子在宴会上讨要,被太子拒绝赐下的那个太监?”
出乎意料的是,景和帝的声音还十分沉稳。只是这个问题,注定了无人回答。
“带下去,杖毙。”景和帝不想再看,闭上眼挥挥手,让人把竹叶带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竹叶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个结果,当即哭喊着,“殿下,殿下饶命!”
都这个份上了,还喊太子救命?连高公公都带上了火:“堵上她的嘴!”
姚信鸿也有些慌,他没想到这些料都放出来了,景和帝还是一副要保太子的样。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儿子吗!
“姚家铸下大错,罪不可赦。”姚信鸿还没想好,景和帝已经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姚信鸿罢黜不可再用,叫顺天府按律令判,给姚家三房留一条血脉。”
高公公一一称是,看到姚信鸿脸都白了,心里也涌起一股快意。
看景和帝话里的意思,姚信鸿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另说。姚信鸿还没来得及求饶,也被侍卫抓小j-i一样揪走了。
乾清宫中,除了高公公,就只剩下一对父子。
“那个人呢?”景和帝突然悠悠问道。
李霖咬住两腮,狠狠一用力,感受到血气席卷口腔,才说道:“父皇问的若是那太监,儿臣已经记不清了。而私情什么,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景和帝点了两下头,“好,好,这宫里也该清清了。”
高公公心中一紧,便听到景和帝说:“传旨,咸阳宫宫人染病,太子暂居乾清宫侧殿,待到清理干净再回去。”
“陛下,”高公公忖度着开口,“大朝会上刚出了这等事,殿下住在侧殿,恐怕……”
“嗯,那就各宫一起‘清理’。”景和帝随随便便地就做了决定。
高公公不敢置喙,他正准备出去,又被喊住了。
“等等,你亲自去一趟咸阳宫。”
李霖的心提了起来。
“把那只狐狸,送到真元观,洞虚真人手里。”
“父……”
李霖想要开口,可他的声音被高公公盖了过去,“洞虚真人?”
“嗯。”景和帝像是累了,眯着眼,声音也越来越轻。“国师年纪大了,也该让贤了。就让洞虚接班吧。”
高公公不敢多想,赶紧离开。
宫里只剩两人。李霖还没想到要说什么一个巴掌突如其来地落在脸上,掌风凌厉。“逆子!”
李霖跪下,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然而骂完,景和帝却丝毫没有继续的意思,反而用平静了许多的声音说道:“起来,替朕拟旨。”
李霖闻言只得站起,走到案边研磨,然后听到那个老人一字一句地说:“靖江王李霁,放纵母家,目无长兄,屡次犯上。朕恕其瑕衅,倍加训诱。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犹冀中人之x_ing,可以上下;蟠木之质,可以为容。愚心不悛。凶德弥著……”
景和帝的声音越来越响,语速越来越快李霖心中也越来越紧张。这是要做什么?
“为今之计,唯有废为庶人,圈进长春宫,未经召见不得擅离。”
李霖说不出话来。
景和帝斜睨他一眼,又说道:“怜惠妃爱子心切,准其探望。”
景和帝没有降惠妃的位分。如今姚家没了,李霁的王位也没了,这个妃位,是为了保住李霁的x_ing命。李霖没有再说什么,细细写完,双手呈给景和帝过目。
“用章。”景和帝低声说道。“看在你母后的份上,这是朕最后一次准你任x_ing。”
谈昌在咸阳宫中,坐立不安。
李霖已经离开很久了,久到,谈昌已经收好了准备。
这早已超过了“按时回来”的范畴,毫无疑问是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事的是不是李霖。唯一的问题仅仅是,他要走吗?
若是换做从前,谈昌是断然受不了自己远走高飞,让别人帮着顶罪这种委屈的。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同了。他唯一想要的,就是李霖平安。
自己留在这里,给不了李霖平安。
谈昌从藏身之处跳出,最后环顾了一眼熟悉的宫殿,大大方方地跳窗走了。
他初来乍到时出逃数次,最后都败在了迷路上。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是他一心想逃离的“残暴”的主人给他指的路。
虽然并不确定情况如何,谈昌还是小心地避开了一路的侍卫宫女,最后跳上了朱红色的宫墙。跳下去,就离开这里了。
然而谈昌情不自禁地回头。他想起他进宫的第一日,李霖追出来后手握长弓,一根箭擦着他的身子没入墙中。
阳光下,没了那个身影。
谈昌跳下墙,没入一条小巷。转眼间,一身红袍的俊秀少年从巷中走出。
白皙的手指抓起两块小石头,灰褐的土石无声无息,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金锭。
他没有带任何行李,因为根本用不上。
谈昌走到街上一家铺子,随手找了一个最简单的兜帽带上,将一块金子放在柜台,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海之中。
这个身影一消失,就是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朕恕其瑕衅,倍加训诱。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犹冀中人之x_ing,可以上下;蟠木之质,可以为容。愚心不悛。凶德弥著。
引自唐太宗废皇太子承乾为庶人诏。
下一章就三年后了。祝高三学子们高考顺利~
第52章 吱吱吱吱
“暹罗狼子野心, 不可不防!”
“口说无凭,海那边有人居住,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扯出来的幌子?”
“大人未免担忧过度了,您也是亲眼见过欧罗巴的使臣的, 怎么说起这种胡话来?”
“暹罗人的火器如此发达, 那洋人的器具可见一斑,若是视而不见, 那才该担忧!”
本该肃穆的朝堂, 此刻却热闹的活像菜市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开放海禁, 派出商船的提议。
“诸位既然争论不休, 不如听听殿下的意思。”足足听这些人吵了两刻钟,徐阁老已经脑袋发胀, 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那台阶之上,看上去已经走神了的人。他一出声,原本喧哗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殿下, ”
皇帝的御座修建在整个大殿最高的地方,然而如今御座侧边新加了一把椅子,作为监国的太子殿下的位置。一旁躬身听候吩咐的太监用力清了清嗓子。
三年的时光没有给李霖的容貌带来太大的变化,却让曾经行事还有些生涩的太子彻底成熟起来。随着年老体弱,景和帝卧床的时间越来越长,早朝推迟也从一时任x_ing变成不得不为之,监国理政的太子已经一头挑起了这泱泱大地的重担,成为了百官心中实际上的新君。
李霖接到德善的提醒后便收回目光, 看向徐阁老,表情正常得像是完全没有出神一样。“诸位大人说完了吗?”
年轻的太子声线沉稳,目光平静。然而凡是触到那目光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
争论不休又能如何?这位殿下主意已定。
“吴尚书还有什么意见?”见所有人都沉默,李霖直接点了礼部尚书出来回话。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吴尚书既不好说可行,也不好说不可行,只得含糊其辞地说:“会试在即,礼部恐怕很难抽出人手。”
“嗯,你说得对,科举是重中之重,这事就先交给户部。”李霖一点头,就直接把话说死。
户部的许尚书只得应下,又提了几个担忧的问题,李霖一一作答,把安排顺便交代下去。官员们都听出太子殿下恐怕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