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看卡罗尔,便把噩梦置之脑后。
卡罗尔依然被限制在城堡里,艾高特神父却上门要求与公爵夫人会面。
罗德里克以丈夫的身份回绝了奈特的请求,他始终认为奈特是他的情敌。这种直觉没有理由,但是强烈的感觉让它凭空而生,又无法舍去。
奈特朝罗德里克使了一个嘲讽的眼色,他知道罗德里克护妻心切,甚至可以说是狂热。他看着罗德里克因为自己对卡罗尔的追求而焦虑的样子,产生一种异常的快感。这种快感几乎要超越奈特对卡罗尔的追求,他喜欢制造这样的机会让他们猜忌。
“公爵大人,您昨晚没睡好?”奈特盯着罗德里克半张脸上的黑眼圈。
“与你无关。”罗德里克做出一副要撵人的表情。
“是因为夫人对你太冷淡了?”奈特坏笑。
“是因为太累了。”罗德里克回避这个问题,转而反问,“卡罗尔今天需要休息,你该走了。”
“我并不完全为她而来。”
“难道你还能为我而来?”
“我是为了告诉你一些内部消息,”奈特凑上去,几乎要贴着罗德里克的耳朵,“教会要近一步打击女巫活动了。”
“你跟我说这,干什么……”
“我担心他们会来搜查你的城堡,毕竟你这里这么多蒙面的女人。”奈特故意望着门口的女仆,“你明白女巫的定义吗?那些女人邪恶,j-ian诈,能让人噩梦不止。”
“噩梦不止?”罗德里克疑惑。
“我们审问的女巫自己说的,她们通过一种绿色的魔药让男x_ing陷入噩梦中,趁着男人在梦中熟睡,自己反倒是和恶魔私通。”
“我的城堡里没有这种事情!”罗德里克有些恼怒,他想到昨夜的噩梦了,还有卡罗尔的绿色香油。但是卡罗尔绝不是女巫,他深信不疑。
“我也希望没有,所以我一直向他们解释,你这里很安全。”
“你没必要和那些老东西废话。”罗德里克生气地捶桌子。
“总之,他们觉得您夫人的娘家出现过作祟的女巫,夫人也很容易被恶魔和女巫盯上。”奈特话音一转,“这点上,我觉得您把夫人保护得很好。”
“是吗?”罗德里克没有想到这个嘴损的神父还能夸他,转而一想,也许他在嘲讽自己软禁了妻子。
罗德里克疑惑,自己为什么不由自主去想奈特在想什么,也许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潜在对手?尽管他不愿承认,但是他确实对奈特抱有一种特殊的在意。那是他的情敌,他的对手,他不得不关注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
奈特说完,就要离去。
偏是这时候,那个叫谢丽尔的女仆突然进来,对奈特说:“神父大人,夫人有话要带给您。”
罗德里克听到这话,醋意大发,对谢丽尔说:“她说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奈特为了缓和这气氛,说道:“我想是祷告方面的问题,公爵大人不喜欢对主的信仰。”
“是的,”谢丽尔说,“夫人在祷告中遭遇一些困惑,她觉得自己需要您的指点。”
罗德里克c-h-a话道:“她不需要指点。”
“我也觉得她并不需要我的指点。”奈特迎合着罗德里克说,“她需要的是内心的平静。”
罗德里克没想到奈特竟然帮他说话,一时愣住,看奈特实在没有别的意思,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教会里最近可忙了。”奈特说。
“忙着干什么?”谢丽尔打探道。
“新的审查,还得对付杰拉德先生。”奈特看向谢丽尔。
“是那个‘女巫猎人’审判长,他竟然还没被女巫下咒弄死吗?”谢丽尔笑了出来。
“如果女巫真能下咒弄死他倒是好事,哈,这话可不该乱说。”奈特自嘲道,“不过我相信你们。”他望着罗德里克。
罗德里克对奈特突如其来的信任感到措手不及,他只得回避那目光。
不知为何,这一反常态的公爵让奈特有些着迷。
19
交谈结束以后,奈特和谢丽尔一起离开埃德蒙公爵城堡。
谢丽尔说,她需要为公爵夫人去别的地方“购置一些东西”。
而奈特则回到教会。
他前脚踏进教堂,大主教就招呼住他。
年近半百的大主教穿着红色的主教袍,皱纹和白发衬托出他虚伪的慈悲。
“艾高特神父,您的建议的确有用。”大主教拍了拍奈特的肩膀,看着像是爱惜后辈,实则不然。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奈特微笑着鞠躬。
“我准备了一个宴席,把他们都找来了,”大主教领着奈特进去,“是‘最后的晚餐’。”
两人相视一笑。
大主教邀请了所有有权势的神职人员,一群人围着长长的餐桌共享干饼和美酒。
奈特坐在距离大主教三个人的位置,这个距离不算太张扬,也不算疏远。
突然,大主教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说:“这世界为我等准备了一个莫大的陷阱!”
“什么?”下面的神职人员人员窃窃私语,不知道大主教想要干什么。
大主教继续说:“请看这世间,巫术横行,瘟疫蔓延,民不聊生,难道不是上天所设的陷阱?”
奈特在旁侧小声附和道:“我想,一切是有原因的。”
“您说得太对了,艾高特神父。”大主教肯定地点头,“虽然,这不是我们对神不敬,但我们作为神的使者,理应承担这世道的恶果。而我们明明有办法去战胜罪恶,复兴神圣的美德。往日,王权是受神权庇护的,但是现在他们胆子越来越大,他们沉于r_ou_`体之重忘却灵魂之轻,我们理应让他们明白神的做法。”
四下哗然,人们惊恐地注视着大主教,他们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用武力夺回王族手中的统治权,复兴教会神权的政治地位。可是这不是造反吗?
一个年轻神父小声询问:“您是不是太过了?”
“你们还记得那个邪恶女人吗?国王陛下庇护这那个女巫,还娶她为妻子。”大主教眼神犀利起来。
年轻神父说:“这只是坊间传言。”
“不!你们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女人就是女巫,而陛下对民间女巫的打击不过是受她蛊惑而做给我们看的。我们都知道这个国王如何昏庸,他纵容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残害生命。你们无法想象有多少无辜者被残害,我们能用神谕分辨女巫的真假,但是世俗法庭——杰拉德那帮刽子手,可不会分辨真假。就算是女巫,也不应该被那样折磨和扼杀,一切对他人血r_ou_鞭笞都是那些俗人俗欲的表现,他分明是在挑衅神的权威。而我们,难道不该挺身而出拯救苍生吗?”大主教滔滔不绝。
还没等下面的神父反应过来,奈特先一步抢夺风向的话语权:“您说得对,天将降大任,而虚伪的王权应该遭受打压。”
“今日我们汇集一堂,共饮圣血同食圣餐,沐浴主的恩泽,却耗费虚无的生命,无视苍生之苦,难道不也是罪过吗?”大主教说,“面对昏庸的君主,古老的文字和语法都变得贫乏,钻研古籍无法实现生命的价值,消磨的时光却一去不复返。世间昏暗,苦修无法带来救赎,天赐的知识,美貌,雄辩之术,都无用武之地。我的兄弟们呢,为什么还要在庸俗之辈的掌心苟延残喘?昨夜天主托梦于我,让我预见王族统治下萧条的世间,我不忍见那些无辜凡人受瘟疫之罪,而解救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奈特故意问道。
大多数人都被大主教的狂言所震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事情。
一个老神父站起来,指着大主教骂道:“您这是罪恶,罪恶啊!”
大主教没有惊慌,好像早已预料会被反驳一样:“我是奉主的神谕讨伐昏庸之王,而神谕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即使是您,我的老朋友提摩西神父。如果您硬要阻拦我,我也别无他法。”
老提摩西神父瞪着大主教,不甘心地看着四下沉默的神职人员,胸中积郁难以抒发,只得攥着袍子的领口,剧烈咳嗽起来。他捂着嘴,胃部一阵痉挛,气积而咳,竟然吐出一滩发黑的血。
坐下使徒惊讶地望着咳血的神父,那异象血色暗示了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时候毒酒已经开始在他们腹中发作,所有人都捂着肚子,哀嚎起来。
大主教招呼递酒的修女过来,拿出另一壶葡萄酒,高声说:“主只会救赎他的仆人,而不会理会他的敌人。”
几个意志薄弱的神父开始跪着乞求大主教赏赐解药,更多的人还在犹豫不决。
奈特也喝了毒酒,那种腐蚀的疼痛侵袭他的胃部,作为巫师他很少自己中毒,而这次,他明明有机会先服用解药,却自己放弃了。
要了解人类,毁灭人类,只有先化身其中,知己知彼。无端地,这种侵略x_ing的疼痛竟然让他感觉到一丝快感,他能通过自体的疼痛与痛苦的凡人共鸣,又掌握着他们求而不得的解脱办法。奈特的疼痛更多的转化为变质的享乐。他没有很快地求大主教给他解药,而是匍匐着,去思考那些执拗神职者的心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