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还真抬起照青枪的一端,扛在肩膀上拖行数尺,直至力气耗尽才放下,垂着两手呼哧带喘,白净的小脸上浸了一层汗。
华箩抹了把汗,仰头开心地说:“我抬起来啦!”
昭肃摸摸她的头,给她做了个赞许的手势,又指了指少微。
华箩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朝少微见礼:“拜见陛下,华箩冒犯了。”
少微哪会与她计较这个,只夸道:“小箩虽是女孩儿,但根骨奇佳,又有韧劲,颇有你父兄的风范。若是想习武,可让你二哥教你,他日定成大器。”
“好呀好呀。”华箩兴奋地抱住昭肃的胳膊,“二哥你可不能抗旨的。”
昭肃磨不过她,只得点头。
此时秀陶想起一事,道:“皇兄,我听漫陶姐姐说,今年过年那位摩罗女相要来,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这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没有大肆宣扬,少微猜是沈初透给漫陶的消息,“到时候就能见到那位女相了,你们不是很仰慕她吗?”
“哇,太好啦!”秀陶拉着华箩的手说,“小箩小箩,我们可以见到她啦!”
华箩不明所以:“谁呀?”
秀陶:“你不知道么,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女丞相,据传言她特别漂亮也特别厉害,他们摩罗王都肯听她的话。漫陶姐姐可崇敬她了,说她是古今第一奇女子,买香粉都要买跟女相同样的,听闻她要来,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她这么说,把华箩的兴趣也勾上来了:“这么厉害啊,那我也要见见。”
“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好好打扮……”
女孩儿们叽叽咕咕讨论去了,少微从昭肃手中接过幼弟,摇头感叹:“这个年怕是要过不安生咯。”
昭肃笑了下。
——焉知非福?
悯儿扑腾着两只小短手,还在记挂他的晚饭:“r_ou_r_ou_,吃r_ou_r_ou_。”
腊月廿八,摩罗女相到达秣京。
为接待她,少微特地置办了一场洗尘宴,把漫陶、秀陶和华箩的位子摆在靠前显眼的地方,好让他们能近距离瞻仰女相的风姿。
箫鼓奏响,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
只见摩罗女相沙离耶一袭华裳,臂挽赤色纱绸,柳腰婀娜,踏铃而来。那是种极具攻击x_ing的美,妆色浓而不艳,风情肃而不冷。她瞳色浅灰,眸光掠过之处,似能摄魂夺魄,一时竟令所有人静默下来。
漫陶捂着心口,已经快要晕倒了。
女相缓步走到阶前,盈盈一拜,行的是来使之礼:“摩罗沙离耶,参见长丰帝君。吾王久闻陛下之名,特遣沙离耶携年礼拜会,恭祝贵国新春吉祥,平安喜乐。”
少微当先回神:“多谢摩罗王盛情。沙离耶大人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孤已备下薄酒小菜,给大人接风洗尘,还请上座。”
这一宴宾主尽欢。
有人议论女相容貌,沙离耶听见了也没放在心上,不过端起酒杯多敬两杯罢了。
几番酒喝下来,下头倒了个七七八八,沙离耶却是面不改色。单凭这一点,长丰众人就不敢小瞧了她。
漫陶、秀陶和华箩互相攥着手,俱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盯得少微都不好意思了。
沙离耶看到那三个小姑娘,起身也敬了他们一杯。
漫陶手忙脚乱地端起酒杯,话都说不清了:“沙、沙离耶大人,我、我我仰慕您……很、很久了……”
沙离耶笑意温柔:“多谢漫陶公主厚爱。敝国没什么好物,沙离耶此次前来,只带了些摩罗特制的指甲花油,不知公主殿下是否喜欢,还请不吝笑纳。”
漫陶在底下狠狠掐了把秀陶的手,才让自己勉强咽下了那声尖叫:“喜、喜欢的!谢谢沙离耶大人!”
秀陶痛得一个激灵,连带着掐了把华箩的手。
“秀陶公主……”
“你是华将军的女儿吧……”
等沙离耶离开之时,三个女孩儿面露痴笑,已然丢了魂。
少微:“……”
沙离耶经过昭肃,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殿上的少微一眼,抬腕敬酒:“渠凉淳于世子,长丰武略将军,久仰了。”
昭肃饮尽杯中琼浆。
——久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不治已乱治未乱。(上章预告又抢跑啦)
闲言碎语:
1、小太子全家可能都是追星体质。漫陶他们的内心活动大概就是:啊啊啊啊!沙离耶巨巨!!!女相大佬看我一眼!大佬翻我牌子了啊啊啊啊啊!妈耶还送我礼物!!!我要下楼跑圈啊啊啊啊!——这样的吧。
2、写这一卷开头的时候卡文了,我重新理顺了一下,大家久等了。
3、个志《惊鸿》预售本已发货,通贩下旬开,感谢大家支持么么么!
第55章 破雾珠
接风宴次日, 沙离耶来长庆殿谒见少微。两人寒暄几句, 没有直接切入正题, 倒是聊起了送给漫陶的指甲花油。
少微道:“先前去昕州一趟, 漫陶就让人给她带了好些摩罗的香粉和花油, 真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这回得大人你亲手所赠, 估摸着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沙离耶莞尔:“早知如此,该多带些来。”
少微摆手:“不必惯着她,按她的x_ing子, 那花油多半舍不得用,给多了反而糟蹋。”
沙离耶拨了拨腕上的镯子,明眸微抬:“看得出来,陛下待这个妹妹甚好, 若能多疼惜些便多疼惜些吧,只怕以后……”
“以后如何?”
“沙离耶略通推算之能,观漫陶公主的面相手相, 陛下这位妹妹,怕是要远嫁。”
“……”少微不动声色,“嫁人之事,孤还尚未替她考虑。”
“是我唐突了。”沙离耶不再就此多言,转而道, “陛下,我曾在长丰的一部著作中读到,‘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 不治已乱治未乱’,是有这样的说法吗?”
“《素问》,大人博学。”
“不敢当。”沙离耶道,“实不相瞒,这便是吾王令我出使的用意。”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少微示意桃夭为她斟茶。
“既如此,我也不与陛下绕弯子了。”沙离耶接过茶盏,“我等此番前来,就是想促成摩罗与长丰之盟,共治未成之乱。”
少微笑了下:“如今我长丰四海升平,何来乱处?”
“长丰的未乱在外,北有革朗野心不死,西有渠凉虎视眈眈,摩罗的未乱在内,燕珈神庙干政议政,妖言惑众君权分割。是以,吾王愿助陛下抵御外敌,以期陛下助我们平定内乱,重振国祚。”
少微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沙离耶大人,你可知你们摩罗高祖宣仪王曾言,摩罗乃天赐灵地,神授君权,足可偏安以自强,拒不作藩属之国。”
沙离耶坦然道:“高祖之语,言犹在耳。然今人有今人的难处,如今摩罗的局面,若是再不加以遏制,早晚要分崩离析。倒不如孤注一掷,另觅他法,或可保我摩罗百年昌盛,国泰民安。”
“这是摩罗王的意思?”
“有吾王丹书金印为证。”
“听闻你们与渠凉也有往来。渠凉亦是强国,且不与你们接壤,你们早先大费周章地去渠凉建神庙,莫不是打着远交近攻的算盘?这会儿又来与我谈藩属盟约,两边讨好,可不像有诚意的样子。”
沙离耶冷笑一声:“那是燕珈神庙擅自所为,与吾王无关。正因为他们愈加猖狂,吾王才不得不寻求长丰相助。陛下,神庙居心叵测,渠凉王也不是知恩图报之人,若是真让他们两方联合,届时不仅我摩罗局势失控,怕是长丰也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况啊。”
少微敛目饮茶:“长丰与渠凉已有盟约,渠凉王还送来一位世子为质,你说渠凉王不可信,我又为何要信你呢?”
“呵,渠凉王那老糊涂……陛下,沙离耶还是劝您早作打算为好,与渠凉王定约,不是长久之计。至于信不信我,想来陛下心中已有决断。此举于长丰并无任何损失,多一个藩属之国,何乐而不为?”
“唔,大人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们说可以助我长丰抵御外敌,是要如何相助?论国力兵力,你们摩罗可不占什么优势。”
“这点陛下大可放心,摩罗能在乱世中自保多年,自有一套应对之法。”沙离耶翻覆手掌,嫩白柔荑衬着色泽妍丽的指甲,十分招眼,“陛下去过边境,也去过昕州,不知是否注意到我摩罗在各地的商局?单说这香粉和指甲花油,不仅漫陶公主喜欢,渠凉甚至革朗那些王公贵族的家眷也都颇为青睐,做买卖嘛,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买卖都可以做。以后若能收服各处的燕珈神庙,更是大有助益。陛下,您觉得呢?”
“我觉得,是桩可以谈的买卖。”
“陛下圣明。”
少微弄清了这位女相的来意,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至于藩属国的盟约,当然可以谈,但具体怎么谈,还不用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