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尹风就问:“你,那只妖”
落红梅就冷笑。
拓尹风就乖觉地换了话头:“你人妖都采补,那应当是,对人妖都,一样看待的?”
“呵,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妖,这世上没妖才好。”
拓尹风僵了,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手腕有道正自愈的疤。
绝谷号称化神之下无活口是对人而言,对于一些特殊血脉的妖,如他,是能活着的,灵力虽也不可用但是谷外的屏障对他却没有效果,走是能走出去,但是却不能带人。
打从这时起,拓尹风就下定决心永不要叫落红梅知道他是妖。
2
“欸,我们来说说话儿吧。”
……
“你,为什么那么恨妖?”
“……我废道后待的村落,妖毁的……我第一段恋情,妖毁的……我恨妖。我也恨我,护不住、爱上了……呵”
……
“他们说你采补了那妖。你们,什么关系?”
“互相利用!”即使在似梦非梦中,这四字落红梅也说得咬牙切齿。
拓尹风黯然地看着落红梅复又沉沉睡去,一个人,抱着剑,仰头看星空。
落红梅近来沉湎睡梦愈发的多了,有时候也分不清一段话到底是真说了还是在梦里,再过会儿时辰又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过这段话,倏尔,这记忆就不甚明了了。落了尘埃蒙了雾。
她醒来。
看了看天色,昏暗的。她看向坐着看天的人说:“欸,我们来说说话儿吧。”近来她每次睁眼的开头都是这句,虽然她自己记不得。
拓尹风转回头,专注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落红梅问:“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不看我去看天,是天比我好看吗。”
“你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你在睡。不能看。”
落红梅笑他纯情,翻个身作势又要睡下。
拓尹风看天。
“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落红梅问。
“能。”拓尹风答。
落红梅低低嗤笑,没再发出什么声。
良久,又听她说:“你是半步化神。我要是寿元将近了,我就采补了你,看能不能出去。”
“好。”
拓尹风应得平和,落红梅却惊坐扭身,强调道:“采补你,是全吸干那种。你会死!”
“好。”拓尹风还是说好。
落红梅定定看着他。
“好。”拓尹风又说了个好字。
“你会死。你会再不能飞升。你再不是你们宗的骄傲。你还要说好么?”
“好。”拓尹风仍这么说。
落红梅无言,心绪复杂地睡下了。她依稀做了一个梦。梦里,梦里好像有天道化身,天道说,说了一大堆话,但最关键的是:“我们可以出去啦!”落红梅惊醒欲同拓尹风分享这一喜讯,然后又被狠狠惊了一惊。
拓尹风,八块腹肌身材一级木奉的拓尹风,一夜之后竟挺起了一个大肚子,尤如十月怀胎!
因为衣物不知何时崩开了,然后落红梅看那肚子就毫无阻挡,也是拓尹风没挡的意识吧,落红梅就看到那肚子里有个什么动了一下,动了!一下!
此时梦中话语尤响耳畔,落红梅愣愣地内视了一番,修为折损了,嗯这确实应验了要她折修为去养一个胎儿,可,为什么胎儿是应验在了拓尹风肚子里?
拓尹风平和地听落红梅说完了梦中话,说:“许是我体质比你更易受孕。”
落红梅愣愣地点了头。咂摸这句话,一个男子,比一个女子更易受孕?这!好像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落红梅隐约被说服了,前踏几步试探地伸出手,问:“我能摸摸吗?”
拓尹风主动把肚子往落红梅手下送。
落红梅小心翼翼地感受了胎动,觉得这感觉,很奇妙。
“欸,你说这,我的修为,你受孕。这孩子就相当于我俩的孩子了。出去后,我们结为道侣吧。就说这孩子是我生的。”
拓尹风迟迟没有回答。
落红梅抬头看他。
拓尹风心潮澎湃地,轻轻应了声:“好。”
要说肚子鼓胀虽然只是一夜间的事但真等生下来这中间却又实实在在的有好些时日。
落红梅每日里就观察胎的变化兼用手耳感受胎动竟也不再觉得日子难捱。
她从前竟没发觉拓尹风其实这么有趣,虽然还是副沉默寡言的派头,但落红梅却感觉能从他的表象看到他‘柔软’的内心,心里对他的偏见丝毫也无了。
其实哪又有什么柔软,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这话要叫剑宗诸如听去可是会笑坏肚子的,他们总说全宗最冷最硬的就说拓尹风了,还说这比较范围若是放到全修界,拓尹风想必也当得起这一最字。
落红梅用新的眼光看他,寡言的木呆子也变得可爱起来。有时她调笑几句,叫他做些什么,他也总听她任她。
落红梅觉得很有意思。
如此这般她也就不再镇日里昏睡着,精神头一天好过一天。
也是不再睡了她才发现,原来拓尹风自己心里有个时刻表,入谷至今,每日到了时辰就自去练剑,雷打不动,一套基础剑式练得一丝不苟,挥剑到位毫无倦怠。
拓尹风练剑,落红梅就看他的身姿,也欣赏他矫健,不过每每最终落点却每每只是他的肚子,边看边笑,乐不可支。这时倒恨灵力不能用,没能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以供日后翻看。可惜,可惜。
问拓尹风:“要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呢?”虽然问出了这句话但落红梅也不指着拓尹风能给出个答案,只自己保持期待感地等着。
拓尹风却能答,据自己身体反馈回的痛感平静地答:“快了。”他说话简省,只答所问不言其他,从不说自己体内一天更比一天剧的疼痛。
他觉得:能忍。没什么好说的。练剑也是一如既往雷打不动,落红梅压根没发现他被疼痛所扰。
孩子落地的过程很奇妙,初生的胎儿亦是玉雪可爱,莹洁不似凡中人,落红梅爱不释手,夸耀般地冲拓尹风说:“不愧是天道所钟,瞧瞧他,多漂亮啊。”也是这一扭头才愕然发现:素来铁骨铮铮面上万年一个模样的剑修竟好似疼出了满头细汗,他握紧剑,孤零地躺在脏地上,兀自艰难地匀着喘息,但面部表情还是静又稳,没有因痛松动一点。
这一瞬间的画面击中了落红梅,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无措地抱着新生儿,上前了又不知该做什么。
她换单手托住胎儿,另只手把拓尹风扶起搂靠在自己怀里问:“你……你怎么样?”
拓尹风全身痛楚又无力,头软软靠在落红梅肩上,尽量地用平稳的声音去回答:“没事。”
落红梅愈发无措。
拓尹风默默去握她扶着他的那只手。说是握,也只是用手盖在她的手上,传递温度罢了。
落红梅心下却安稳不少。
凭借自身超强的自愈力,拓尹风自己缓过来了。
还有些余痛,不过他觉得不碍事。提起剑,又是上可斩蛟龙下可吊打同辈剑修的好汉。
拓尹风牵起落红梅说:“能出去了。”
其实谷里的日子他觉得没什么不好。谷里谷外对他都是一样的。但对落红梅不一样,这点他知道,所以自然尽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