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后,罗星弈脸色镇定,心跳平静,带着一肚子火气。
有句话说,朋友是不会为你两肋c-h-ā刀的,朋友只会把刀c-h-ā在你的两肋上。
以前罗星弈一点儿也不信这话,一来,他没经历过众叛亲离;二来,算是他天真愚蠢吧,他那时候总相信,未来很长,他们能当一辈子朋友。
但自从入桃源以来,他就发现不是这样的了。甚至于连他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全然信任纪舒窈的。
现在敞亮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连表面的和平也不用维持了。
诚然,罗星弈不是个喜欢算计得失的人,但在这个时候,他最先想到的不是和纪舒窈断了这同事之谊有多遗憾,而是失去了桃源女王这一特权助力之后,事情就变得棘手了很多。
更甚,如果还想把这事继续查下去,必然会受到纪舒窈的阻挠,和他们对上。
这是在所难免的。
一天连轴转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圣城人口本就不多,又因为他们昨晚一顿打斗拆迁,现在街上各处都在紧急清理抢修,禁止通行,更没什么人上街。
夕yá-ng温柔,街道空d_àng,落满了金色的余晖,很是宁静。
走过大半段路,罗星弈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褪去情绪蒙蔽后,他不禁开始在脑子里重新审视刚刚和纪舒窈的对话。
街上的行道树被他们昨晚轰得东倒西歪,树叶断枝埋了一地,活生生把城市街道变成了荒山密林。罗星弈看了一眼横挡在路中央的树,正要抬腿踩过去,突然顿住了脚步。
等一下,他刚刚说了什么?
“如果没出什么事郝医生会去破坏树?”
对了,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郝医生为什么要砍树?不是别的什么花啊C_ào啊,偏偏是恩典树?
要知道,桃源从外面的村子开始,就对这个树上的花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崇拜。进来之后,这种现象也只增不减,有什么理由让他去非破坏这个万民信仰之物不可?
罗星弈停下来一思忖,觉得这个问题很关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没人找了棵落单的恩典树,掰下了一根花枝。
他这一下动了异能,出手收手,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掰断就走绝不纠缠。倒不是怕被法律制裁,毕竟这桃源能打得过他的人真的不多,只是暂时还不想打C_ào惊蛇。
罗星弈只拿下了一小枝,截面不大,绿色的汁液却不断顺着断裂处汩汩涌出来,像是水管破了个口。
桃源的恩典树远远看着和其他的树没什么两样,但要把它拿在手中了,才会发现它的树汁是异常的多。
而汁液淌完后,顶端那朵粉紫色的小花没一会儿就飘落枝头,掉到了地上。罗星弈弯腰去捡,却在摸到花的时候,觉得触感有点不对劲。
他停下捡花的动作,搓了搓自己指尖沾上的“花粉”,若有所思。
因为桃源有规矩不能触碰圣树,信徒朝拜时也不能随便靠近,再加上这恩典树从来没有在起风时飘落过花瓣,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个花就应该是“花”……以桃源村的绢花林为例,就把花朵做得非常j.īng_美漂亮。
自成一道风景。
然而罗星弈却在这知法犯法的折枝摘花之后,发现这“花”竟然很有意思:长得这么好看无害,花瓣柔韧,有一层薄薄的鳞粉。花心却是一团坚硬的甲壳,横着的纹路生动,光滑,冰冷。
——分明,是昆虫!
意识到这一点,罗星弈的手指和脸色都僵住了。慢慢沉下去,彻底凝重起来。
他捡起地上那朵粉紫色的“花”,拍照发给叶应循之后,揣进了衣兜里,缓缓回头望向早已被他甩在身后几百米远的恩典圣树。
长街的尽头,那棵恩典树静静伫立,叶枝如伞盖,开满了柔美的粉色花朵。在暖色夕yá-ng的照耀下,在白墙竹楼衬托下,静美如同一幅画卷。
如果,那都是虫呢?
罗星弈心头狠狠一跌,喉头滑动,屏住了呼吸。他快速环顾了周遭一圈,针尖般的冷意这时才如打破玻璃墙的洪水,一下子密密麻麻倾覆下来。
虽然周围什么也没有,但他脑子里的地图已经统统展开,图中上百棵恩典圣树茂密茁壮,花朵争相竞放……如果,那都是虫呢?
这瞬间,罗星弈的后背被冷汗浸s-hi,有点难以动弹,不是被虫吓的,而是对自己这一无所觉大意的后怕!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郝医生的死亡悬案敲响警钟,他又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花的问题?意识到这一切有点不对劲?
桃源还真是温柔梦乡,因为太过舒适安全的环境、朋友掌权管理的放心……不,现在大概也不是朋友了,他竟然就真的沉浸其中,以为是太平盛世了。
就此松懈了。
罗星弈呵出一口气,自嘲了一声,立即让望舒联系了瞿临,在得知他的方位之后,直接赶了过去。
今天下午他们二人本来是一道去往实验所找人的,但中途接到了郝医生的死讯,就兵分了两路,由罗星弈去探查郝医生的死因,瞿临留下继续寻找同样失踪的欧yá-ng瑛的下落。
那边谈崩专家罗星弈已经跟纪舒窈不欢而散,被截断了关于郝医生的死亡讯息,而瞿临还在实验所的方位,没有离开。
不过他也并不在实验所内,而是身处不远处一栋大楼的天台,站在可做掩体的装饰石膏柱之后,静静看着宗教法庭带人查封实验所。
一群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将里面的仪器物件通通搬空。
昼夜j_iao替间,黄昏的金色软风掠过高空,吹入落地玻璃窗大开的空旷天台,将瞿临的发梢吹乱。接着,他眼波一转,身体也随之转向,将正在朝着自己走来的罗星弈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
严格的目光落到了每一处实处,像是在检查自己的珍宝有没有任何磕碰一般,确认罗星弈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我没事,没动手。”罗星弈被瞿临过于谨慎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赶紧几步走到他身边,把那似虫非花的东西拿了出来,说道:“这个就是真正的恩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