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珏哼了一声问道:“你觉得他会做这种事?”
萧十一郎看了他一眼,道:“五年前的连城璧不会,但现在的连城璧,我也不知道了。”
阮珏垂下眼,掩住了其中闪烁不定的神色,轻声道:“现在的他恐怕依然不会,但你难道不觉得这情况似曾相识吗?”
“似曾相识?”萧十一郎心念一动,“天宗!”
“不错。”
萧十一郎道:“你是说,连城璧故技重施,暗中c.ao纵了金阶白玉阁,为自己所用?”
阮珏点头,“或者,金阶白玉阁根本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萧十一郎道:“如果是这样,出现在割鹿大会上的那个男人,可能就根本不是金阶白玉阁的阁主?”
阮珏那日未去割鹿大会,所以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听萧十一郎这样说,脸上显出了一些异色,问道:“怎么说?”
萧十一郎便大略讲了当日的情况,却不知为什么,在讲到他因沈璧君的突然出现而暴露身份时,感到了微妙的心虚,眼睛不由自主地溜向了阮珏,可阮珏却正在低头思考,脸上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其他表情。
阮珏想了想才抬头问道:“割鹿刀价值连城,得之可得天下,若你是连城璧,你肯不肯白白让给别人?”
萧十一郎莫名地放了心,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勉强笑道:“若我是连城璧,我说不定是肯的,反正过后还是要回到我手里。”
阮珏点头道:“不错,若金阶白玉阁是连城璧的人,当日的夺刀便只是一个针对你的局。若是你趁着夺刀的混乱逃走了,那大家势必会认为你是和金阶白玉阁一伙儿的,夺刀的案子自然便可扣在你的头上。若是你不走,哼……大家伙儿群起而攻之,再加上沈璧君的那把金针,你还是要死的,之后连城璧再带人假装剿灭了金阶白玉阁这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他岂非就可以名利双收?”
这计策说来简单,却极恶毒有效,萧十一郎笑了一下,叹道:“可惜他两样目的都没达成。”
阮珏摇了摇头道:“他唯独没算到的,恐怕只有杨开泰夫妇对你的深情厚谊了,不过他这样的人,也算不得出奇。”
萧十一郎默然了半晌,风四娘夫妇为他所做的事,确实是很难以一句恩情就说完的。尤其是风四娘,当年连城璧倾整个天宗之力陷害于他,连沈璧君都对他生了疑,只有风四娘一直对他信任如初。
想到这里,萧十一郎忽然怔了一下,连城璧同天宗的联系,想来只有他和连城璧知道,后来最多加上风四娘夫妇,阮珏怎么知道的?
阮珏却像是能读得到他的心思,微微笑了笑道:“你看起来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连城璧就是天宗背后真正的主人的?”
萧十一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是在想着这个问题,只得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阮珏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道:“你一定不知道五年前连城璧被你重伤后去了哪里,是不是?”
萧十一郎吸了一口冷气,“是你救了他?”
阮珏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救他,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他看起来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却依然活着。”
萧十一郎在听着。
阮珏道:“你一定知道,从一个垂危之人的嘴里挖出秘密,原本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知道了太多的事情,成了他最大的威胁,他一定要杀掉我。我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已不算太早,我被他伤了右臂,逃离了原本的身份,妥当地躲了起来。”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原本不叫阮珏?”
阮珏摇摇头。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才会一直深居简出,江湖中甚至没什么人见过你的真面目,所以你必定不会去参加他的割鹿大会?”
阮珏叹气道:“可惜,人只要活在这世上,想要永远不为人所知,原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后面的他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因为萧十一郎已经可以猜想到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觉得你和连城璧很不一样,有的时候,又觉得你们简直一模一样。”
阮珏并没有觉得诧异,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有的时候,你一直注视着、防备着某个人的时候,自己也会逐渐变成那个人,就比如你,也是一样的。”
“我?”
“你,”阮珏看着萧十一郎,眼中流露出一个复杂难辨的神情,“武林中人都觉得你是连城璧的大敌,甚至还将你们视作宿命的敌人,可你却似乎意外的,远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连城璧。”
萧十一郎无法反驳。
阮珏继续道:“你清楚地知道,你要毁了他,根本不需要杀了他,只需要捏断他的骨头就够了。连城璧原本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剑客,当他失去握剑的右手时,他就已经死了,即使他还活着,他也只是可耻的活着!”
萧十一郎浑身一震,他觉得阮珏的最后几句话仿佛是淬着剧毒,令他全身的机能都要麻痹了。
萧十一郎张了张嘴,声音艰涩地道:“可耻?”
阮珏嘴角勾出一个满是嘲讽和嫌恶的冷笑,没有说话。
“他不该死,原本就是我欠他的,”萧十一郎发觉自己居然想要辩解,又觉得这其实很徒劳,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觉得虚弱无力。
阮珏看向他,眼神中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悲悯,“如果你当真觉得欠他的,那就一直把他当作敌人一样憎恨吧,不要同情他,这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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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况味
萧十一郎垂下了头,轻声道:“你和连城璧一样,仿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远比自己的x_ing命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