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将连城璧安放在客房的榻上,一手仍旧揽住他的上身,保持真气能持续不断地灌入他的体内。
唐七先生端着一碗汤药走到萧十一郎面前,递给他道:“我唐门之毒从不备解药,这是我刚让人熬的解药。”
萧十一郎接过就要喝下去,又被唐七先生拦住了,“且慢,这虽然是‘观音散’的解药,可对于没中毒的人来说,却是剧毒,你晚一刻饮下,便也多一分安全。”
萧十一郎笑了一下道:“可我晚一刻喝,药x_ing的发挥便也会晚,难免会影响先生的治疗,是不是?”
唐七先生无法反驳,狠狠瞪了萧十一郎一眼,恼道:“喝,喝不死你!”说着愤愤地从怀中取出针席铺在连城璧身侧。
萧十一郎仰头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他体内的真气一直在运转着,这无疑加剧了药效的发挥,不一会儿,他便感到体内的真气仿佛成了一道道滚烫的熔岩流淌在身体的各个经脉当中。
唐七先生已经解开了连城璧身上的衣服,开始为他施针,见到萧十一郎双目中渐渐露出赤色,冷笑一声道:“怎么样,真气涌动、走火入魔的感觉如何?”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萧十一郎觉得体内的真气越来越不受控制,几乎要爆体而出,只得强自咬牙忍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渐渐的,随着唐七先生的施针,萧十一郎感到从他与连城璧相贴的地方涌入了一股清凉的溪流,慢慢汇入了他体内几欲沸滚的真气之中。
这股沁凉之意极有效地安抚了他体内肆意乱窜的真气,萧十一郎忍不住舒服地“哼”了一声。
可这舒服的感觉没持续多久,萧十一郎便觉的方才那股舒适的真气渐渐凝滞了起来,像是从溪流变成了泥浆,并逐渐有干涸之态,若是继续如此,他将再无内力可输入连城璧身体里。
萧十一郎心中大急,咬咬牙强行催动了内力,竭力保证灌入连城璧体内的真气不会断绝。
他的一切行事唐七先生都瞧在眼里,见到他强催内力,忍不住又重重哼了一声道:“自讨苦吃。”
果然下一刻,萧十一郎就呕出一口血来,但他的脸上却立刻浮现出了喜色,因为就在方才,数日以来毫无动静的连城璧忽然动了一下。
“连城璧!”萧十一郎立刻喊了一声,连城璧在他怀里猛地挣动了一下,脸上露出极为苦楚的神色来。
“按住他!”唐七先生大喝一声,手下仍旧连续不停地施针,鼻尖上渐渐沁出汗珠来。
萧十一郎一怔,很快连城璧越来越强烈的挣扎就提醒了他,此刻他体内的“观音散”之毒和解药已经相互融合了,内力已重新融会贯通,他立刻用力揽住了连城璧。
连城璧显然是痛得狠了,一张雪白的脸上全是冷汗,像是陷入了一个极可怕的噩梦,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他挣扎得实在非常厉害,萧十一郎为了能让唐七先生准确的下针,几乎是在与他搏斗。接着,他看到连城璧微微张开了干裂而失去血色的嘴唇,低低唤了一声什么。
萧十一郎下意识地弯下腰凑近去听。
“娘亲……”
萧十一郎猛地睁大了眼睛,连城璧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无助和委屈,他在喊娘亲来救救他。
武林中人向来只有气得骂娘,若是痛得喊娘,那实在是极失风度和面子的事情,可萧十一郎听到连城璧的呼唤,心中却蓦然升起一股酸痛和怜惜来。
他忍不住笨拙地拍了拍连城璧,低声道:“城璧,乖啊!”
唐七先生被他的动作惊动了,抬脸就是一个白眼,喝道:“你干撒子?捂住他嘴,莫咬了舌头!”
萧十一郎立刻醒悟过来,将拇指伸入连城璧口中,按住他的舌头。
连城璧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却哪里能挣得脱,只得一口咬住了萧十一郎的手指,他人还昏迷着,这一口咬得极狠,立时便有鲜血涌了出来,萧十一郎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死死按住。
连城璧呜咽了两声,闭着的双眼忽然轻轻一颤,流出两行清泪来,落在萧十一郎的手上。
萧十一郎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心中蓦地腾起一股撕裂般地痛楚。
他忽然想起了初次在无垢山庄看见阮珏时的样子,他那时还不知道阮珏就是连城璧,原本没觉得有多么出奇,可此刻回想起来,这人明明就是那个满腹y-in谋诡计的连城璧,在那时却为何会露出那么一双纤尘不染的眼睛?
也许,他其实并非总是那么样一个心计深沉的连城璧,可惜的是,他似乎更愿意把那以外的一面藏起来,不给别人发现。或许只有当他在不作为连城璧活着的时候,才能泄露出那么一星半点来。
萧十一郎想到此处,更觉得心中痛得几乎要窒息。
“你个憨包走撒子神?”唐七先生见萧十一郎只是双手用力掐住连城璧,眼神却异常飘忽,显然是心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气得几乎蹦出方言来,忍了又忍才道:“毒已经解了,接下来要梳理气脉,不要走神。”
萧十一郎知道这才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不敢怠慢,竭力凝神定气,平静了两息时间,才向着唐七先生点了点头。
萧十一郎调起内力输入连城璧体内的时候,能感觉到连城璧明显变得更加剧烈的挣扎,可他仍旧狠了狠心,仔细以真气探查连城璧体内的各处经脉。
萧十一郎知道梳理经脉比不得吊气那么样只需将真气输进去便罢了,梳理经脉是项细致活,容不得一点差错,因此他强令自己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连城璧受损的各处经脉肺腑之上,而不敢去瞧对方苍白憔悴的脸。
唐七先生一直顺着萧十一郎行气的方向不断在连城璧的各处经脉x_u_e位下针,连刺几针后,连城璧忽然猛地呕出一口血来,血色黑紫,衬着他的脸更加虚弱可怜。
萧十一郎心中一慌,叫道:“前辈!”
唐七先生头都没抬,冷冷道:“闭嘴继续,淤血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萧十一郎只得咬牙继续,连城璧又陆续呕出几口血来,但好在颜色却逐渐由黑紫变为了深紫,最后终于见了红色。